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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铁幕李默安诺夕,星空铁幕最新章节

星空铁幕

作者:子衿832

字数:106239字

2025-09-09 06:35:31 连载

简介

备受书迷们喜爱的科幻末世小说,星空铁幕,由才华横溢的作者“子衿832”倾情打造。本书以李默安诺夕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106239字,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星空铁幕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日子像上了发条,平静地滑向第七天。

这七天里,有同事打电话问起他的情况。

“只是听说你离职了,至于原因,主管并没有透露。”

李默都用各种借口敷衍了过去。而苏芮那边,没有告别,也没有她的任何音讯。就好像他从未在苏芮的世界里留下过痕迹。

清晨的风带着一点凉意,扑面而来,灌入他因呼吸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那场习惯性的、关于“忘记”的自我告诫。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需要刻意压制的失落,没有那个名字下意识跳出来又被强行按回去的搏斗痕迹。脑海里是静的,像雨后的天空,只剩下一片被洗净的、辽阔的空白。

原来,彻底放下一个人,并不是一场需要咬牙坚持的漫长战役。

而是从某一个瞬间开始——你彻底忘记了,你需要去放下她这件事。

“一、二、三、四……”他默数着自己的步伐,如同以往每一个清晨。第十二步落下时,分毫不差,正停在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向左,而是转向了右边。

一辆黑色公务车静默地停在街边,像早已等候多时。李默没有犹豫,拉开车门,躬身入内。

窗外的城市以它惯常的、略显灰蒙蒙的色调向后掠去。李默坐在黑色公务车的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他早已习惯了现在这种规律甚至有些平淡的生活,远离了那些国际政要云集的场合和空气里都紧绷着弦的日夜。

但那一纸调令,将他从日常的轨道里猛地拽了出来。

没有明确事由,只有紧急召见的命令和来接他的车。级别很高。

车辆驶入一个守卫森严的院落,经过数道核查,最终停下。他被引荐进入一间装修简洁却透露出不容置疑权威的办公室。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官员接待了他,话语官方而谨慎。在确认了李默的身份后,却又将他领进了另一间办公室,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那个约见他的人。

这间屋子冷气开得太足,李默的后颈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他对面的男人——名片上印着“国家航天局特殊项目办公室主任赵启明”——正用一根修长的手指缓慢推过一份文件,纸张与红木桌面摩擦发出丝绸般的轻响。

“开普勒4878b。”赵启明说,每个音节都像经过精密测量,“我们需要你加入。”

窗外的城市在八月蒸腾,而这里的时间仿佛被冻结在某种无菌的琥珀之中。李默注意到对方西装领口一丝不苟的缝线,以及自己牛仔裤膝头那个微不足道的磨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最高学历止步于二本院校的夜大函授,唯一的异常是卧室阳台那台二手天文望远镜,和整整十年未曾间断的观测笔记。

李默心下一惊。“为什么是我?”问题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嫌弃的干涩。望远镜看到的星光抵达视网膜时已经旅行了数百年,而此刻这句疑问在空调净化的空气里只飘行了零点七秒,就被无声地吸收。

赵启明微笑。那不是一种表情,更像精密计算后的肌肉调动。“有些答案,”他说,目光平静如深空,“会在恰当的时空坐标自行显现。”他合上文件夹,动作轻得没有惊动一丝空气。“人员尚未集结完毕。在这期间,政府将承担你的一切开销。请保持待命状态。”(本文为架空性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没有批判性质内容,采用真实国家名纯属为表现张力,审核大大求放过。)

没有握手。门在李默身后合拢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得荒谬的走廊里,大理石地面映出他渺小的倒影,像是某个巨大星系中一颗误入的尘埃。

他走进盛夏午后汹涌的热浪中,地铁口的风裹挟着尾气的混合气味。某个记忆的碎片却突然刺破时空——五年前奥地利的那个深夜,那个他无意间触碰到的秘密文件….开普勒4878b!

此刻,汽车的轰鸣声中,李默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不是来自空调的余温,而是某种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可能性正缓缓展开它漆黑的羽翼。他们找的不是现在的他。

他们找的是五年前那个偶然触碰了秘密的夜晚。而那个夜晚,或许根本就不是偶然。

就在李默正要继续想下去时,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又悄然爬上脊背。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灰色西装、身形矫健的年轻人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失礼貌又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先生,请留步。”年轻人的声音平和,却清晰地穿透了街市的嘈杂,“赵主任担心初次见面,许多事宜交代得不够周全,特意让我来请您共进晚餐,以便进一步沟通。车就在那边。”他侧身,手势优雅地引向路边一辆看似低调,但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不凡的黑色轿车。

听到“赵主任”三个字,李默心中那根弦又被拨动了。他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

所谓的“进一步沟通”在车上并未发生。年轻人更像一个沉默的向导,只是确保他舒适地抵达了目的地——一家隐匿在旧使馆区绿荫深处的顶级会所,门脸低调,若非有人引领,寻常人根本无从寻觅。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一场被精心编排的戏剧。

首先是他这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行头。年轻人并未多言,只是将他带入会所旁一家看似不起眼,实则内有乾坤的定制沙龙。一位眼神犀利、操着意大利口英语的老裁缝和他的助手们,如同手术团队般精准地围住了李默。尺寸在轻声细语和软尺的滑动间被记录,面料册像魔法书一样被翻开,闪烁着昂贵的光泽。不到一小时,一套仿佛为他天生打造的晚礼服已然加身,柔软的羊绒面料贴合着他的肩膀,笔挺的裤线如刀锋般锐利。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数据标注员的影子似乎被这套衣服彻底封印,另一个陌生而矜贵的形象浮现出来。

步入预定的餐厅包厢前,经过酒店前台时,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了。一个显然是暴发户模样、嗓门洪亮的男人正在为难前台经理,似乎是因为预定问题而大发雷霆,言语粗鄙,引得周围人侧目。当李默在那位年轻向导的陪伴下走近时,那男人恰好转头,目光扫过李默,似乎想迁怒于这个“看起来好惹”的陌生人。

然而,他身边的年轻人只是微微上前半步,并未说话,只是用一种冷冽而平静的目光看了那男人一眼。前台经理则立刻抛下了那暴发户,几乎是小跑着迎向李默的向导,毕恭毕敬地低语:“一切已为您和您的客人准备妥当。”那暴发户瞬间愣住,脸上的怒气僵住,转为惊疑不定,他打量了一下李默身上的行头和旁边那位气质不凡的年轻人,气焰顷刻消散,讪讪地退到了一边,目送着他们无声地穿过大堂,走向那扇通往真正核心区域的门。一种难以言喻的、建立在巨大权力和资源差距之上的“爽快感”,如同电流般悄然掠过李默的心头。他并未说话,但世界已为他让路。

包厢极尽奢华却又不失格调,餐桌上摆放着李默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餐具和水晶杯。赵启明并未在场,只有那位年轻人陪同用餐。菜肴精致得像艺术品,每一道都配有简练而专业的介绍。李默沉默地享受着这一切,他知道,这并非单纯的款待,而是一种无声的展示,一种让他初步体验即将踏入的世界的“预演”。

晚餐临近尾声,年轻人轻声开口:“李先生,赵主任希望您能稍作休息,之后或许还有一位重要的人物想见见您。请随我来。”

他被引至一个私密的电梯,直达会所的顶层。电梯门悄然滑开,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中宴会厅。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外,是璀璨无边的城市夜景,如同倒悬的星河。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流淌着低沉的爵士乐。男人们西装革履,气质非凡;女人们裙裾翩跹,珠光宝气。这里每一个人似乎都携带着一个强大的能量场,他们低声交谈,笑容得体,目光锐利,这是一个李默从未接触过的、属于真正顶层的世界。那位年轻人将他引入此处后,便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

李默站在原地,手中被侍者适时地递来一杯香槟。他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意外投入银河的尘埃。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夜空蓝色长裙的女子,正缓缓从旋梯上走下。裙摆如流动的星河,勾勒出她修长而优雅的身形。她的面容并非那种具有侵略性的美艳,而是带着一种冷冽的精致和智慧的深邃,仿佛古希腊的雕塑被注入了生命。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掌控感,最终,落在了略显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李默身上。

她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迟疑,径直向他走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晰而从容,所过之处,人们自然地为她让开道路,并投以尊敬或讨好的目光。

她在李默面前站定,一股清冷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雪松气息的香水味悄然弥漫。她伸出手。

“李默先生?”她的声音清澈而冷静,如同冰晶碰撞,“我是谢知微。开普勒4878b项目,未来的首席架构师。我们一直在等你。”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令周遭星光都失色的笑意。“欢迎来到,真实宇宙的边缘。”

李默握上那只手,触感微凉却有力。他强迫自己迎上对方的目光,那双眼眸深邃,像把观测了无数光年的望远镜片嵌了进去,能轻易洞穿人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秘密。谢知微,这个名字与她的人一样,透着一种冷静的精确和距离感。她保养得极好,眉眼间有着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威仪,但绝非温和,那是一种建立在绝对智识和权威之上的、不容置疑的优雅。

她自然地引领他走向一旁相对安静的露台,城市的灯火在他们脚下铺陈开去,如同一张巨大的电子星图。侍者悄无声息地送来两杯新的香槟,又悄无声息地退开。

“希望之前的安排没有让你感到不适。”谢知微开口,语气是标准的客套,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感,更像程序化的问候,“赵主任做事,有时会显得比较……直接。”

“很周到,谢谢。”李默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他能感觉到,对方虽然在对他说话,但那审视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般扫描着他,评估着这件看似不合时宜被送入精密实验室的“样本”。

一阵短暂的沉默。谢知微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气泡,显然在等待什么,或者,是在给他一个机会展示什么——尽管她可能并未期待任何值得注意的展示。

李默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某栋建筑轮廓,忽然开口:“那片区域的灯光密度比核心区低了17%左右,是七年前‘静默开发区’的遗留规划?为了保障射电望远镜阵列的基线干扰阈值,即使它现在已经迁往更深山的地区,早期的城市规划惯性依然留下了痕迹。”

谢知微晃动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李默脸上,而非仅仅扫过。“你观察得很细。不过,迁移的主要原因是电离层扰动和新机场的航道,干扰阈值只是次要因素。”她纠正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或许是好奇的色彩。“你对城市规划也有兴趣?”

“不,”李默摇头,目光仍看着窗外,“我只对星星感兴趣。而要看清楚它们,就得先弄清楚是什么在阻挡视线。光害、大气湍流、甚至城市规划……都是需要被计算的噪声。”

这回答似乎略微超出了谢知微的预期剧本。她沉吟片刻,忽然将话题抛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那么,你对卡拉瓦乔晚期作品里那种暴烈的明暗对比怎么看?有人认为那只是技法,有人则看到被放逐者的精神困顿。”

这是一个测试,突如其来,且角度刁钻。

李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阳台微凉的风拂过他的额发。“光从不是他用来照亮圣徒的,”他缓缓说道,像是在复述某个镌刻在记忆里的画面,“而是用来暴露伤口,切割黑暗,也切割观看者的道德舒适区。那不是神圣之光,是审讯灯。和他一样,无法与自己的世界和解,只能选择最极端的光影来定义它。”他顿了顿,加了一句,“有点像我们试图从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里寻找创世遗迹,看到的并非温柔的诞生之光,而是极度高温高压下混沌膨胀的暴力残留。”

谢知微端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接下来的交谈,如同进入了一场无声的高速对撞实验。她看似随意地抛出话题:某个冷门政治理论在封闭环境下的实践悖论、量子退相干在宏观尺度上的哲学意义、甚至某段巴洛克音乐里隐藏的数学结构……

她抛出的每一个球,都被李默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接住,并以一种奇特的角度回击。他的观点并非来自学院派的系统训练,没有引经据典的框架,甚至偶尔显得野路子,却总带着一种锐利的、直指核心的洞察力,仿佛他天生就能穿透知识的表象,触摸到其下纠缠的本质。他的联想方式更是奇特,总能将艺术、政治、科学的碎片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粘连起来,构建出令人惊讶又隐隐觉得合理的图景。

谢知微脸上那种程式化的优雅渐渐褪去。她不再试图主导话题,而是开始真正地倾听,偶尔插话,提问变得更加简短,也更加深入。她的眼神变了,从审视的扫描仪,变成了专注的探针。

她终于明白,赵启明那含糊的“到时候自然知道”和“人员未齐”意味着什么。

他们找的,或许不是某个领域的专家。他们找的,可能是一种罕见的天赋——一种能够无视知识壁垒,在不同维度间自由穿梭,并凭直觉抓住那些被常规思维忽略的、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异常信号”的能力。这种能力无法通过教育批量生产,它更像一种古老的巫术,存在于极少数被选中者的大脑沟回里。

而五年前那个夜晚,李默能偶然捕捉到那个代号,或许根本不是偶然。

谢知微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似乎都无法完全压下她内心泛起的细微波澜。她再次看向李默,目光已截然不同。

宴会渐深,星光与灯火在巨大的玻璃幕外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海。谢知微与李默的交谈告一段落,她似乎对初步的“检测结果”感到某种程度的满意,但更深的好奇已被勾起。

“你的视角很独特,李默先生,”谢知微最后说道,指尖轻轻掠过酒杯边缘,“理论框架或许粗糙,但直觉的锋刃却异常锐利。这很有趣。”她微微颔首,“失陪一下,我需要去和几位投资委员会的成员打个招呼。请不要拘束,随意享用。”

她转身离开前,最后说了一句:“今晚很高兴与你交谈。”

这一次,听起来像是真心的。

谢知微话音刚落,正要转身之际,鎏金大门开启,所有私语都沉入了地毯。

她出现了。

女孩推门而入,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中英混血赐予她东方水墨的含蓄骨架与西方雕塑的立体光影——颧骨是阿尔卑斯山脊的弧度,下颌线却收敛成宋代瓷器的温润。当她行走时,意大利丝绸长裙并不窸窣作响,而是像冰川移动般带着压迫性的寂静。

最慑人的是那双异色瞳。左眼是威斯敏斯特宫穹顶的灰蓝,凝着百年议政厅的冷冽理智;右眼则融着黄山晨雾的棕褐,眼尾微微上扬如工笔描金的凤尾。当它们注视你时,会产生被两国政要同时接见的奇异压迫感。

她的发色是深秋橡木与乌木的融合,在灯光下泛起威尼斯金币的流光,却又在发尾处化作紫禁城暮色中的鸦青。每一缕发丝都像经过战略部署般精确垂落,既保有国务卿专机降落时发髻的严谨仪态,又暗藏江南雨丝被风吹斜时的诗意弧度。这种发色在东方语境里是“墨玉生烟”,在西方时尚专栏则被称作“铂金阴谋”——当她在谈判桌前微微倾身时,发梢掠过的弧度会让《金融时报》的观察员想起美联储利率曲线图里那个决定性的转折点。

她抬手整理珍珠耳坠,那双手既有剑桥辩论席上执钢笔驳斥四方的锐利,又带着紫檀木棋盘中落子天元的沉稳。

当她转身时,发浪会泛起微妙的光谱变迁:从北约秘书长私人书房里黑胡桃木桌的深沉,过渡到苏州绣娘针线下墨绒的柔光,最后在肩颈处定格为纽约午夜沥青路面被雨淋湿后的冷冽反光。这种色彩变化让她像一份加密外交电报,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会解读出截然不同的信息——保守党议员认为这是大英帝国鼎盛时期的古典矜贵,而上海外滩的金融家则从中看见黄浦江凌晨四点的琉璃夜色。

她的脸庞犹如一幅棱角分明的版画,每一笔都镌刻着不折的锐气。双眉并非柔婉的柳叶,而是两柄出鞘的长剑,斜飞入鬓,在眉心处聚起一道凛然的峰峦。眉骨之下,那双眼睛是整张脸上最摄人的所在——并非圆润的杏眼,而是略呈狭长的凤目,眼裂开阔,配合上那双异色瞳孔,看人时目光沉静而笃定,仿佛能穿透浮华直抵本质,带着一种不合年龄的审度与冷静。

鼻梁是她侧颜最英挺的线条,高而直,如山脊般陡峭地落下,没有丝毫柔媚的弧度,却与整个面部硬朗的骨相完美契合。她的嘴唇薄厚适中,唇线却异常清晰利落,唇角天然上扬的弧度并非笑意,而是某种精密计算后的姿态——像唐宁街十号门廊的弧度,优雅却从不承诺温暖。

华尔街日报曾用“冻结的火焰”形容她的美:冰层下涌动着熔岩般的生命力,但表面永远维持着绝对零度的政治得体。当那双异色瞳掠过人群,你会同时想起白金汉宫卫兵锃亮的靴跟与苏州园林月门后的竹影,一种跨越大陆的、令人心悸的完美统治力。

就连批评者也不得不承认:安诺夕的存在本身,就是地缘政治最优雅的隐喻。

她的目光掠过谢知微,仅一个礼节性的颔首,便如同越过一道无关紧要的程序界面,直接锁定了李默。

谢知微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位见惯风浪的首席架构师,脸上迅速覆盖上一层冷硬的防护膜,她清晰地感知到,领域的边界被侵入了。

安诺夕的步伐像冰川移动,带着压迫性的寂静,径直来到两人面前。意大利丝绸长裙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谢博士。”她的声音响起,是那种经过最苛刻发声训练打磨出的音色,清晰冷静,每个音节都落在最恰当的重音上。“希望我没有打断您为我们的新成员进行项目启蒙。”话语是对谢知微说的,中文流利,但那双眼睛却从未离开李默的脸,像是在重新阅读一份三年未见的、充满涂鸦的旧档案。

“安小姐。”谢知微的回应平稳,却透着一股实验室般的低温,“您的日程总是令人难以预测。”

“政治的艺术就在于在确定性中寻找变量,不是吗?”安诺夕唇角那抹精密计算般的弧度微微变化,她终于将视线完全转向李默。

没有用任何头衔。而是用一种更熟稔、也更具穿透力的姿态,微微偏头打量他。

“李默。”她念出他的名字,音调平稳,却像是在唇齿间重新校准了一个遗忘已久的坐标,“看来你是唯一看懂这场宴会主题的人了。三年不见。你对星空的爱好,终于把你带到了……比我们以前常去的那片天台更高的地方。”

李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攥了一下。他迎上那双异色瞳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同样避开了任何官方称呼,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容易勾起回忆的方式。

“安诺夕。”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有些发紧,仿佛在测试一个生锈的开关是否还能工作,“我也没想到,对星空的爱好,会需要动用‘特别调令’和……你这种级别的‘关注’。”

安诺夕轻轻呵了一口气,几乎算不上是笑,声音低而冷冽,像冰粒落在玻璃上。“关注?不,李默。这是必要的程序。任何可能影响‘开普勒4878b’这个级别的战略项目的因素,都需要被评估、被纳入可控范围。”她的措辞依旧是冷静的政治语言,但那双异色瞳里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光芒,却泄露了远超程序之外的东西。

她向前微倾了半分,那股冷冽的、带着雪松与古老书卷气息的香水味——不再是三年前她常用的那种带着点叛逆的甜香——悄然弥漫开来,将三人笼罩在一个极其私密又充满张力的空间里。

“告诉我,”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当那份调令送到你手上时,你想到的是星空,还是……我们最后一次吵架时,你指责我永远只会计算利益和风险的那番话?”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骤然刺穿了所有关于国家项目、神秘调令的迷雾,直指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属于两个人的过去。

谢知微站在一旁,如同一个沉默的观测站,记录着这意外产生的、极具破坏力的情感引力波。她明白,这个“变量”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估。

李默凝视着安诺夕,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陌生得像一张政治蓝图的女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了下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我想到的是,你从来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几年前是,现在也是。所以,安诺夕,这次你的‘风险评估’,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安诺夕眼中的锐利稍稍融化,那双异色瞳里掠过一丝维也纳秋日般的复杂情绪。她没有立刻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掠过露台冰凉的栏杆,仿佛在触摸旧日时光。

见此,谢知微知道她现在不应该留下。于是,她转身,安诺夕开口。

“维也纳的美泉宫后院,星空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更低。”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些许政客的圆滑,多了一丝真实的怀念,“你记得吗?我们为了争论一颗移动光点是卫星还是SpaceX的残骸,差点被警卫当成间谍抓起来。”

李默的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汹涌而至。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李默。”她的语气陡然回归冷静,如同切换了一个频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开普勒4878b。而你五年前无意中捕捉到的那个信号频率以及坐标,并非偶然。它是钥匙,也可能是警报。”

她转过身,目光如炬,重新变回那个掌控局面的政治家。“这个项目,远比你想象的更庞大,也更危险。它名义上由中方主导,但它的每一个字节数据、每一次模拟运算结果,都会实时同步到日内瓦、维也纳和纽约的联合国最高级别保密服务器。它的进展,直接由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代表组成的特别监督委员会审议。”

李默倒吸一口冷气。联合国安理会?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深空探索项目的范畴。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它不仅仅是一个科研项目,”安诺夕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沉重,“它是对一个可能存在的地外文明信号的回应预案,是人类有史以来面临的最高等级、也最不确定的外交事件。其政治、军事、社会伦理上的连锁反应,足以重塑整个全球格局。我的家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和你对话,正是因为我们擅长处理这种层级的、盘根错节的国际博弈与风险控制。”

她上前一步,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在她异色瞳中燃烧,却映不出丝毫暖意。

“我推动你加入,李默,于公,是因为你的天赋是目前解开那个信号谜题最不可替代的钥匙之一,我们需要你。于私……”

她停顿了一下,那精心构筑的政治铠甲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声音里渗入一种无法伪装的疲惫与渴望。

“于私,正如你所说,这个项目是当前唯一一个能让我动用所有资源、跨越所有界限,将你和我重新置于同一时空下的、无可辩驳的理由。它是我在无数冰冷算计和全球性重压之下,为自己保留的唯一一点‘私心’。”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里面有政治的锐利,也有属于安诺夕个人的、孤注一掷的坦诚。

“所以,回答我,李默。你是否愿意加入?不仅是为了星空,也是为了看清这漩涡中心到底是什么。以及,”她微微停顿,那句话轻却重若千钧,“给我们一个机会,在一个不再是维也纳后院星空下的、真实而残酷的世界里,重新认识彼此。”

李默沉默了片刻,窗外的城市之光在他眼底明灭,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经过时间沉淀后的平静,甚至是一丝淡淡的疏离。

“安诺夕,你太高看我了。”他目光垂落,看着杯中早已不再泛起气泡的香槟,“五年前那个信号,大概率只是设备故障或者一段我无法理解的背景噪声。我的‘天赋’,或许只是你记忆美化后的错觉,或者……”他顿了顿,语气更淡了些,“只是你需要一个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让我加入的理由。”

他抬起眼,迎上她骤然变得复杂的目光,那双异色瞳里似乎有风云骤聚。

“至于维也纳,”李默轻轻打断了她可能想要反驳的话,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确认事实般的冷静,“是很美好的回忆。但也只是回忆了。我们都走了太远的路,不再是当年会在美泉宫后院因为一颗星星吵架的年轻人了。”

他的话像一块冷而硬的玻璃,悄无声息地竖立在了两人之间,明确地将“过去”与“现在”分隔开来。他没有回应她关于“重新认识”的提议,甚至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的重心。

安诺夕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但她脸上那政客的面具依旧稳固,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痛楚,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吗?”她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甚至带上了一点轻微的、近乎残忍的笑意,“那去年春天,让你在城东那家旧酒店徘徊了一年的苏芮呢?她的出现和离开,也算走了很远的路吗?”

李默的呼吸骤然一窒,瞳孔微微收缩。这件事,除了那家酒店朝夕相处的同事看得出来以外,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是他内心深处一个笨拙而失败的秘密。她怎么会……

安诺夕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微微扬起下巴,那个姿态不再是祈求,而是重新披上了她与生俱来的、带着冰冷距离感的威仪。

“李默,我从未停止过观测。只是我的望远镜,恰好能看清我想看清的很多事。”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我清楚你这三年来的每一次职业变动,每一篇发表在冷门论坛上的短文,甚至你常去那家面馆老板娘的猫生了几个崽。我知道你放下了什么,又曾试图拿起过什么。”

“所以,不必对我强调‘放下’。”她向前一步,那股强大的、混合着政治魄力与私人执念的气场再次笼罩下来,“我比你更了解你这三年的长河是如何流淌的。而现在,我为你提供了另一个选项,一个远比一家旧酒店、一个求而不得的幻影更波澜壮阔的河道。”

她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夜空,语气恢复了决策者的冷静与决断。

“加入项目,李默。不是为了我,甚至不全是为了人类那么宏大的命题。就当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好奇心——去亲手验证一下,五年前那个被你定义为‘噪声’的信号,究竟是不是偶然。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李默站在原地,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的话撕开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露出了底下未曾真正痊愈的失落和更深的好奇。她对他的了解了如指掌,这让他感到一种被侵入的不适,却也诡异地打消了他最后一点关于“偶然”的自我怀疑。

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了她关于过去与感情的所有话题,给出了一个纯粹基于当下的答案。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干涩而清晰,“我没得选。为了那个信号。”

安诺夕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像是一个预料之中的胜利,却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她没有再逼问其他。

“很好。”她点了点头,姿态重新变得优雅而疏离,“具体安排,赵主任会通知你。欢迎加入‘开普勒4878b’,李默先生。”

她说完,微微颔首,仿佛刚才那番交织着私人历史与巨大秘密的对话从未发生。她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如同一位女王结束了一场关于疆土的谈判,从容地重新融入了那片璀璨的宴会光芒之中。

留下李默独自一人,站在清冷的露台上,感觉自己刚刚签署了一份无法回头的协议,而协议的条款,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李默又在露台上独自站了片刻,直到晚风将安诺夕留下的那缕冷冽雪松香气彻底吹散,也将他心头那片纷乱的涟漪稍稍抚平。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呼吸一点不属于这个云端世界的、真实的空气。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沿着来时的路,沉默地穿过依旧喧闹的宴会厅。那些笑声、碰杯声、关于政策和投资的低语,此刻听起来都像是另一个维度的噪音,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他乘电梯下楼,光滑的镜面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和身上那套昂贵却陌生的礼服。电梯门在一楼大厅打开,相对空旷和安静的空间让他松了口气。奢华的大理石地面延伸向远方,角落里摆放着巨大的艺术品盆栽。

就在他准备走向出口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大厅最僻静的一角,靠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摆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黑天鹅,与整个空间的奢华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

鬼使神差地,李默朝着它走了过去。

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光洁冰凉的琴盖,一段被时光尘封的旋律,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斯卡布罗集市》。

维也纳的深秋,那家老旧的咖啡馆里,总循环播放着莎拉·布莱曼空灵版本的这首歌。安诺夕那时总说这旋律里藏着风还有求而不得的忧伤。有一次,她甚至半开玩笑地指着角落里一架走音的旧钢琴说:“李默,你要是能弹出这个,我就承认你对天体运行轨道的理解比我对欧盟宪法的理解更深刻。”

他后来真的偷偷去学了,手指磕磕绊绊,总算能勉强弹下主旋律。当他终于在她生日那天,在那架旧钢琴上弹出不成调的《斯卡布罗集市》时,她笑得前仰后合,灰蓝与棕褐的异色瞳里却闪着比多瑙河水还要亮的光。

她说:“李默,你弹得真糟糕……但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的版本。”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不管不顾的真诚和笨拙。

李默沉默地打开了琴盖。黑白琴键安静地排列着,等待着一场倾诉。

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是被某种本能驱动,他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清澈而略带伤感的旋律,如同月光般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在这空旷奢华的大厅里缓缓弥漫开。他弹得并不十分流畅,有些地方的转换甚至带着生涩的停顿,仿佛时光在旋律里留下了磕绊的痕迹。但这并不妨碍那古老的、关于爱情与失去的忧伤,精准地穿透空气。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家暖气不足、飘着咖啡香和旧书味的维也纳咖啡馆。他看不见,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根巨大的罗马柱投下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去而复返。

安诺夕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融入了黑暗本身。她并没有离开,或许是无法真正离开。那首熟悉的、磕磕绊绊的《斯卡布罗集市》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她听着那旋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攥得死紧,她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坐在钢琴前的、显得有些孤独的背影,里面翻涌着无法用任何政治筹码衡量的、巨大而沉默的哀伤。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大厅里袅袅盘旋,然后归于寂静。

李默的手指久久地停留在琴键上,仿佛也被那旋律抽空了力气。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合上了琴盖,发出一声轻微的、决绝的咔哒声。

他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出口走去,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外的夜色里。

直到他彻底离开,罗马柱后的阴影才轻微地动了一下。

安诺夕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到尚且残留着他温度的钢琴边。她伸出手,指尖极轻、极轻地拂过刚才他手指触碰过的琴键,如同触摸一个易碎的幽灵。

然后,她毅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裙摆划出冷冽的弧线,她走向与李默相反的、通往地下车库的专属电梯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尽头。

只有空旷的大厅,和那架沉默的黑色钢琴,还记得刚才那短暂流淌过的、关于维也纳秋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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