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如果你正在寻找一本充满奇幻与冒险的青春甜宠小说,那么《404小队:沸腾吧!梅园3号》将是你的不二选择。作者“一秀写作”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关于俞小舟•\t程晓菲的精彩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404小队:沸腾吧!梅园3号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夕阳像一枚正在缓慢熔化的巨大金币,沉甸甸地悬在明德大学西侧的林梢之上,将梅园这些陈旧的砖红色宿舍楼浸泡在一种沉静、近乎凝固的暖金色调里。
一天的喧嚣尘埃落定,只剩下归巢的鸟雀啁啾划破这短暂的静谧。
俞小舟摊开在靠门的小木床铺位上,四肢沉得像灌满了铅水,每一寸骨头和肌肉都在无声地抗议着初来乍到的紧张与奔波。
陌生的床板散发着淡淡的防腐木和久未通风的混合气味,硬邦邦地硌着后背,那份旅途的疲惫与安顿后的松懈感如同沉重的湿布,正悄然蒙上她的眼皮。
就在意识如轻舟即将没入梦泽的流波之际,宿舍门被一股不讲道理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撞开!
“咣当——!”
陈旧的门板狠狠拍在后面的石灰墙上,震得墙皮灰簌簌掉下几缕,发出沉闷的撞击呻吟。
一股混合着剧烈汗水气息和青草泥土灰尘味道的热浪瞬间涌进房间,驱散了之前的那点安宁。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影子被斜射进来的夕阳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俞小舟床边的地板上。
那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淋漓的紧身运动背心紧紧贴在贲张结实的胸肌和肩背上,勾勒出强劲的线条。
额发被汗水浸成一绺一绺,紧紧贴在饱满的额角,脸颊、脖颈到裸露的臂膀全都泛着剧烈运动后特有的赭红光泽。
他的喘息粗重而灼热,拎着一个篮球,另一只手里攥着条被汗水浸得湿透、软塌塌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
来人正是赵明阳。他目光扫过室内,原本因运动充血而显得锐利的眼神在落在俞小舟身上时,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骤然投入冷水中,嗤啦一下熄灭了那股狂野的侵略性,迅速切换成了阳光般毫无保留的热情。
“哟!新队友?”赵明阳脸上的诧异只停留了半秒,便被一个灿烂得几乎要晃花人眼的笑容取代。
他把篮球随手往自己床位下一扔,那颗饱经蹂躏的球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带着沉闷的回响滚到墙角。
他几步就跨到俞小舟床前,那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投下一片阴影,带着浓烈的、几乎能点燃空气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带着球场的热力和泥土草屑的味道,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俞小舟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汗湿T恤下起伏的胸腹肌肉轮廓。
“我是赵明阳!体育系的!练篮——球!”他故意拖长了那个“篮”字的尾音,带着运动健将特有的自信和骄傲,同时伸出那只刚刚才在球场上与队友争抢拍击、指节粗大、此刻却因伸出而显得有些突兀的手。
俞小舟刚从迷糊中被巨响惊醒,心脏还在胸膛里狂跳,被这扑面而来的活力和毫不掩饰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慌忙用手撑着床板坐起身,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嘴唇嗫嚅着:“呃……你好,俞小舟,计…计算机系大一…”
“计!算!机!”赵明阳眼睛倏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稀有物种,声音又拔高了两度,身体猛地朝后一转,对着门口的方向,手臂有力地一挥,像召唤什么隐秘武器,“听见没老林!你的菜!”
俞小舟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光晕里,在那高大蓬勃的赵明阳身后,还有另一个几乎融入了晦暗墙壁阴影的存在感稀薄的身影。
林修。那个靠窗床位的主人,程晓菲口中的“技术大牛”、“走路鼻孔朝天”。
他悄无声息地贴着门框滑了进来,动作轻捷得像一尾穿过阴影的鱼。
下午俞小舟看到的那堆精密的书籍、冷硬的机器人模型和元件盒都静默地待在他床下的书桌上,如同它们主人的无声陪衬。
林修和赵明阳几乎就是两个极端。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灰色纯棉圆领T恤和同样松垮的深色运动长裤。
戴着一副款式极其简洁的黑色窄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沉静的深褐色,此刻微微低垂着,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在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台银灰色超薄笔记本电脑上。
他的存在感如此微弱,仿佛呼吸都被刻意调成了最低功率模式,周身散发着一层疏离冷漠的、如同精密金属般的冷质气场。
即使在夕阳的暖调里,他的轮廓也像被裹在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之中。
他进来后,径直朝着自己靠窗的那个角落走去,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被程序设定的精准轨迹。
对房间里的新成员、赵明阳的大嗓门、以及这刚被暴力开启的氛围,都表现出一种彻彻底底的漠视,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就在他即将绕过赵明阳,擦着俞小舟床边那一点可怜的缝隙走向自己座位的刹那,俞小舟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那句刚才没来得及对赵明阳说完的话此刻混着初来乍到的谨慎和一股莫名其妙的、想在冰冷面前证明自己存在感的笨拙冲动,冲口而出:“……那个,初来乍到,以后请多多指教!”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涩而微微发颤,目光带着期待又有些忐忑地追随着林修漠然的侧脸。
她的手指在身下的床单上无意识地用力揪紧了一角褶皱。
赵明阳也停下了准备去抓毛巾的动作,带着点看好戏的神情看着林修——这新室友的冷场功力可是出了名的。
林修瘦削的身影在俞小舟的床位旁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她的话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试图干扰他运行程序的冗余电子信号。
他甚至没有丝毫侧头或转视的动作,深褐色的瞳仁里,跳跃的数据流像幽深的星河般在镜片后无声流淌,占据了他全部的世界。
他抱着笔记本的臂弯依旧稳定,脚步没有丝毫迟滞地穿过俞小舟床铺与旁边书桌之间那道狭窄的空间。
然而,就在他的右臂几乎完全越过俞小舟床边那道无形的界限线时——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没有任何语言回应。
只有一声。
“嗒。”
干脆、利落、短促得如同被精心计算的机器指令。
那是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右手食指,以一种近乎本能般的娴熟与精准,敲击在笔记本键盘右上角落某个按键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按键是:Enter。
回车。
确认执行?程序通过?接受指令?
又或者,仅仅是无意义的一次指关节肌肉的自然弹动?
清越的金属键位撞击声像一枚小石子投入沉寂的深潭,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宿舍里荡开一圈涟漪,随即迅速湮灭在那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林修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在那个由算法构成的独立世界里毫不停留,身形一晃,已经稳稳坐进了自己那冰冷黑色工学椅中。
咔哒一声轻响,银灰色的笔记本被迅速打开,盖子后仰,屏幕倏然亮起。
幽蓝的光芒瞬间映亮了他镜片后的双瞳,像点燃了两簇冰冷的数据火焰。
他右手早已极其自然地握住了那个被擦得锃亮的金属质感鼠标。
键盘的低沉敲击声如同雨点般密集地响起,带着某种单调冷酷的韵律。
他的整个人,已经被那个蓝光荧荧的、只属于他自己的数字星球彻底吞没。
外面的世界,新室友的示好与尴尬,似乎只是运行系统之外一个无需费心识别的背景窗口。
俞小舟僵在原地,伸在床边、下意识想要表示善意的手如同被冻住一般悬停在半空。
那句“请多多指教”的尾音,像一缕轻飘飘的烟,在冰冷电子设备散发出的、仿佛带着微弱焊锡气味的空气里迅速消散、死亡。
她的脸颊滚烫,喉咙里像堵了一团吸满水的棉絮,沉重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根尴尬地伸着的手,指尖一点点冰凉下来,然后默默地、有些僵硬地蜷缩着收回,藏在腿边的床单褶皱里。
床单被她揪得变了形。
赵明阳憋着笑,脸都有些涨红了,猛地抬手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一声沉闷的“啪”响!
他弯下腰,像捡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冲着俞小舟,同时不忘朝着林修那被屏幕蓝光包裹的冷漠背影努了努嘴:
“看见没!这就是我们林大神的‘国际通用语言’!”他刻意学着林修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粗声粗气地说:“收到!知道了!默认通过!或者……滴!指令无法识别!”
他夸张地摊开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勿扰!”
他说完,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毫无心机、极其洪亮的笑声,震得宿舍里仅存的暖金色夕阳都似乎摇摇欲坠。
笑声中,他一把捞起搭在肩膀上的湿毛巾,胡乱擦着脸上脖子上小溪般流淌的汗水,一边走向自己的床位:“习惯就好!这位爷的社交语言,咱凡人暂时破译不了!”随即哼着不成调的歌,开始翻找换洗衣物。
俞小舟看着林修那完全沉入幽蓝世界的背影,再看看赵明阳那副心宽体胖、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方才那份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夹杂着委屈和窘迫的窒息感,一点点松动、褪去。
她蜷起的手指在身后床单上轻轻舒展了一下,呼出一口细微的、无声的气息。
也许,在这个奇特的“40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这间被称为“鬼屋”的宿舍里,果然藏着各种超出想象的……“物种”。
夜晚如同一瓶墨汁,迅速在明德大学的上空泼洒开,浓稠地覆盖了白日的喧嚣。
梅园3号楼老旧的窗玻璃很快被彻底染透,宿舍里亮起了白炽灯的光。
刚洗完澡,潮湿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尽,混合着沐浴露淡淡的廉价花香和男生寝室里难以避免的、微妙的荷尔蒙气味。
赵明阳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黄瓜味薯片,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大型犬,在地板中央走来走去,挥舞着手臂滔滔不绝地讲述今天球场上的“惊心动魄”——某个惊险的盖帽,某个错失绝杀的遗憾。
林修占据着他那个光洁冰冷的角落,键盘敲击声如同某种恒定不变的背景噪音。
程晓菲被赵明阳拉去当“场外啦啦队”(用赵明阳的话说就是“壮声势”),暂时还没回来。
俞小舟已经收拾完毕,安静地坐在自己靠门的小书桌前。
桌上摊开一本崭新的《C语言程序设计基础》,旁边摆着刚买的笔记本,试图在赵明阳的口水横飞和林修的键盘交响曲中,抓住一丝学习的专注。
然而目光扫过一行行陌生的代码语法规则,大脑却像塞满了浸水的木屑,沉重滞涩。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打断了赵明阳唾沫横飞的叙述。
他停止了踱步,低头摊开粗壮的左手手掌。
一只刚刚吸饱了血、肚子鼓胀的暗褐色蚊子尸体赫然躺在掌心,被拍得成了一小团血肉模糊的污渍。
“娘的!这宿舍的蚊子都成精了吧!战斗力赶超校队替补!”赵明阳狠狠地甩了甩手,试图把那点污秽甩掉,声音里透着烦躁。
他骂骂咧咧地几步跨到自己床前,弯腰,在那张贴满了篮球海报、物品堆叠显得有些杂乱的床头一阵摸索。
动作间,手腕上那条下午打球还戴着的、布满汗渍的深蓝色护腕显露出来,边缘已经有些破损起毛。
他的大手在枕头下面和床铺内侧的角落里探寻着,像是在搜寻某种对抗烦人蚊虫的秘密武器。
俞小舟的目光本来是被那拍蚊子的动静吸引过去的,却无意间被床头悬挂着的另一样东西钉住了视线。
那条运动护腕。
它被一条看起来极其廉价、磨损严重的深蓝色尼龙带子挂在一颗摇摇欲坠的、露着一点锈迹的小铁钉上。
护腕本身质地厚实,是常见的吸汗纤维材质。
此刻被床头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能清晰地看到上面密布着粗大的擦痕,原本深蓝色的底布已经被反复的汗水浸泡、阳光暴晒,洗涤后褪色不均,显得有些灰扑扑的,仿佛一件刚从某个激烈战场褪役下来的残破军需品。
真正引起俞小舟注意的,是护腕正面靠近手腕外侧的那一小片区域。
那里用某种看起来更为结实耐磨的深红色丝线,极其密集而专注地绣着几个不大、但极为醒目、带着某种沉甸甸力量感的字。
绣工算不得精巧,针脚甚至有些歪扭扭曲,一看就知道并非出自专业之手。
笔画深处,丝线与底布的纤维缠绞,几乎融为一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被铭刻下的誓言或伤痕。
“淮北三中篮球队”
丝线的深红,像凝固的血液。
时间的刻刀显然在这几个字上无情地划过。深红色的丝线早已失去了鲜艳的光泽,多处地方已经磨得模糊不清,细小的线头从密集的针脚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来,在床头灯并不明亮的光线下轻轻颤抖。
有几个关键的连接笔画甚至被反复的摩擦使用给磨断了丝线,露出底下护腕底布原本灰蒙蒙的底色,像一道道细微而无法愈合的陈旧裂纹,横亘在字迹上,宣告着某种无法逆转的终结。
俞小舟的目光定定地锁在那几个字上,像被磁石吸住。
这条护腕……和他下午训练时戴在手腕上、沾满新鲜汗水和泥尘的那条,显然不是同一件装备。
这条被高高挂起,像某种……纪念品?
“嘿!总算找着了!”赵明阳一声兴奋的低呼打破了俞小舟的沉思,也打破了宿舍里短暂被蚊子尸体凝固的气氛。
他猛地直起身,手里高高扬起一个小巧的深绿色塑料瓶,方形瓶身上赫然贴着画着蚊子图案的白色标签——花露水。“灭蚊神器在此!”
他夸张地朝着自己胳膊上被咬起的几个红色肿包胡乱喷了几下,呛鼻的风油精混合着香茅的气息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那瓶花露水的绿色塑料盖,在灯光下折射出廉价的光晕,塑料感十足。
就在俞小舟以为关于护腕的念头只是自己一掠而过的错觉时——
“砰!”
宿舍门再次被撞开!
“号外!号外!!特大喜讯!!!”程晓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如同一颗被点燃的红色信号弹,瞬间点亮了房间!
她的脸颊因兴奋和奔跑而涨得通红,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灼灼的火焰,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花花绿绿的印刷品。
“夜市!操场后面的夜市!开!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能量波冲击着宿舍的四面墙壁。
赵明阳刚喷完花露水的手臂还举在半空,闻言,那双被下午剧烈运动熬得有点发红但此刻却瞬间迸发出惊人光芒的眼睛猛地转向门口:“夜市?!真的假的?什么时候搞起来的?有肉串没?”他三连问如同连珠炮,手里的花露水瓶差点被他甩出去。
连角落里那连绵不绝的键盘敲击声都诡异地停顿了……也许十分之一秒?
蓝光屏幕前,林修那像被大理石雕刻成的侧面轮廓依旧纹丝不动。
“必须是真的!”程晓菲激动得原地蹦跶了一下,手里的宣传单被她用力拍在俞小舟那张还没来得及放任何东西的空荡桌面上,“刚路过墙根,在告示栏角落扒拉下来的!新地盘!据说有家‘川西鬼串’巨无敌巨正点!”
她两只手比划着,“那辣椒粉!能把后山上的狼都呛着!”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火热的冲击力。
程晓菲一把扯住赵小舟冰凉纤细的手腕。那掌心滚烫,带着灼人的活力和不容置疑的决心:“发什么呆!走!带你去见识见识明德的地下经济命脉!这摊子指不定啥时候就被保卫处给端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速度上车!”
俞小舟的手腕被程晓菲抓得生疼,那股蛮劲几乎要把她从椅子上提溜起来。
她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桌上摊着的《C语言》,又看了一眼程晓菲那张被欲望和光芒点燃的脸,挣扎不过半秒,就被那股铺天盖地的热浪裹挟着,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起身时带歪了那本崭新的教科书。
“等等我啊!给我留两串大腰子!”赵明阳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猛地从床边弹起。
他刚刚还沉浸在“淮北三中篮球队”护腕带来的隐秘思绪里,此刻那点沉重瞬间被烤肉的烟火气驱逐得一干二净。
他胡乱抓起床上一条颜色鲜艳、印着巨大抽象图案的沙滩裤,也不管干不干净,就往自己腿上套。在弯身穿鞋的瞬间,目光无意中再次扫过床头那条颜色灰败的护腕。
那深红色、带着磨痕的“淮北三中篮球队”字样在昏暗光线里像一道被强行撕开的旧伤疤。
赵明阳的动作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刹那。那双在球场上仿佛永远不会犹豫的手,此刻指尖微微蜷了一下,似乎想要伸过去触碰一下那陈旧的绣字,又像是在驱赶某种无形飞绕的、更小的虫子。
“啧,麻烦。”他极其短暂地、近乎无声地嘟囔了一句,像是说给蚊子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那含糊的音节被淹没在套裤子的布料摩擦声里。
随即,他猛地甩了下头,额前湿漉漉的刘海甩开几滴残留的水珠。
他一把抓起那条沾满新鲜汗水的深蓝色护腕——下午比赛戴的那条——极其粗暴地、带着点嫌弃似的狠狠从手腕上扯下来!柔软的纤维因为蛮力拉扯而变形、扭曲。
“真他妈是条破护腕,晦气!”他用一种近乎发泄的低骂咕哝着,手臂一扬,那条被汗水浸透的蓝色护腕在空中划过一道低矮的抛物线,像一只被击落的蓝色小鸟,轻飘飘地撞在了床头那条沉默悬挂的旧护腕旁边,两件装备短暂地、混乱地缠绞在一起。
然后,他不再看那床头一眼,飞快地系紧鞋带,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快快快!再慢羊头都被人啃光了!!”他像一阵风般吼着,追着程晓菲和俞小舟的背影就冲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嘭”一声撞上。
宿舍里只剩下林修指尖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响,单调而恒定,还有床头那两根新旧交缠的深蓝色护腕,在灯光下晃动着微弱的、无人留意的暗影。
操场后门,明德大学地图上的隐秘角落,此刻俨然被点燃成了一片人声鼎沸的、充满了旺盛原始欲望的小小王国。
夜色浓稠,浑浊的空气里悬浮着无数肉眼可见的微小油烟颗粒,被几百瓦昏黄灯泡贪婪的光线照亮,如同悬浮在肮脏液体中的微生物。
空气像是被无形的油锅煮过,饱和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混合物:辛辣如刀锋划开鼻腔的孜然香料味,滋滋作响的油脂落在炭火上爆裂升腾的刺鼻焦糊气,烧烤浓烟的呛人迷雾,劣质糖精勾兑出的廉价果味饮料甜腻气息,炸串用的浑浊廉价大豆油反复加热后那种陈腐的老油味,人群拥挤蒸腾出的汗馊味,还有地面上散乱的油污混合着污水所散发的腐败发酵的气息……这些味道杂糅在一起,猛烈地塞进鼻腔,形成一种既让人本能抗拒、又勾动着味蕾深处原始馋欲的魔幻感受。
光线是破碎而杂乱的。
每个摊位顶上都悬着个用铁丝和电线临时吊着的白炽灯泡,功率不足或电压不稳,光线从明晃晃的惨白到昏沉沉的暗黄不等,在地上拉出无数扭曲摇摆的、细长杂乱的影子,把本就拥挤不堪的通道切割得如同一个疯狂的、不断晃动的光影迷宫。
地面上布满了油污和脏水的反光,脚步踩上去带着一种黏腻的吸附感。
拥挤的人潮在其中缓慢蠕动,推搡、碰撞、叫卖,声音鼎沸得如同开了锅的沸水。
程晓菲像一尾最灵活的鱼,轻车熟路地穿梭在这片混乱的烟火人间。
赵明阳则像一艘动力十足、横冲直撞的冲锋舟,凭着高大的身躯和一股蛮劲在人群缝隙中开辟通道。
俞小舟被夹在两人中间,如同暴风雨中心一片可怜的小舟,几乎被冲撞得双脚离地。
她的心跳快到失控,混乱的声浪和扑鼻而来的怪味交织冲击着她脆弱的感官神经。
“看见没!就那!大长队!”程晓菲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努力地拔高,带着兴奋的嘶哑。
她兴奋地指向不远处一个黑烟滚滚、火光跳动的烧烤摊。
那个位置是整个夜市生意最火爆的“心脏”。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身材矮壮、精赤着布满刺青和汗珠上身的汉子,像铁塔一样站在摊档后面。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早已被油烟熏成黑色的毛巾,此刻火光映着他那张被烟熏火燎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黝黑面膛。
他左手不停翻动着烤架上密如森林的肉串、腰子、馒头片、豆腐干……右手则极其豪放地挥舞着一个巨大的酱油瓶和一把孜然辣椒混合粉的刷子,每一次挥洒都像进行某种古老而虔诚的仪式,带起大股红褐色的香料烟尘,带着蛮荒原始的烟火气息,劈头盖脸地向着围拢的食客们扑面而去。
浓烟混着肉块滴落的油脂在滚烫的铁篦子上发出密集而刺耳的“滋滋啦啦”爆响,卷起的火焰几乎能燎到前排顾客的眉毛!
那声音混合着无数人饥渴的吞咽口水声和催促“老板快点”的吼叫,组成一首原始欲望的交响曲。
“要的就是这份野劲儿!”赵明阳眼睛放光,嘴里分泌的唾液汹涌泛滥,用力咽了一口。
“给我炸穿那队伍!”他像打了鸡血的战士,嚎叫着就要发起冲锋!
“停!!”程晓菲猛地低喝一声,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俞小舟的胳膊把她拽向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臂毫不客气地横在赵明阳结实的胸膛前,硬生生将他顶退半步!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街头巷斗的实战技巧。
俞小舟还没来得及喘匀被惊飞的三魂七魄,就听到程晓菲压得极低、带着高度警惕的示警在耳边炸开,气流都带着冰冷的惊悚:
“两点钟方向!铁锹侠!!”她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俞小舟下意识地扭头,目光顺着程晓菲示意的方向穿透层层叠叠人头和油烟构成的壁垒。
只见在烧烤摊沸腾烟火的斜对面,夜市入口的边缘地带,一束笔直刺眼的光柱陡然撕裂了浓稠的光影幕布!
像一把雪亮的光剑,带着强权般不容置疑的锋利度,精准地刺入混乱的现场!
光束中,细小的灰尘和油烟颗粒疯狂乱舞。
光束的尽头,死死地钉住了一个推着简易三轮水果摊、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奶奶!
那微弱灯光下几筐堆叠在一起的青苹果和鸭梨,被这强光照得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成惨白背景里几个惊恐的剪影!
紧接着,光柱如同冷酷的绞索,猛地横扫过来!
光束所过之处,如同一把冰冷的剃刀刮过!
人群像被收割的麦子般惊呼着、慌乱地向两旁狼狈闪躲!
原本拥挤不堪、密不透风的入口处瞬间被强行切开一条狭窄、惊恐混乱的通道!
一个极其魁梧的轮廓,踏着沉重的、足以让地面发出细微震颤的皮靴声,闯进这束惨白的光明与身后无边黑暗的分界处。
轮廓在剧烈晃动、切割着人群的光柱映衬下,带着碾压性的威慑力逐步清晰。
是校保卫处的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得如同钢板的深蓝色保安制服,帽檐低低压着,帽檐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嘴唇抿成一道冷酷的直线。
他手里紧握着一支亮得如同小型探照灯的手电筒——正是制造那束恐怖光柱的源头。
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握着一根冰冷沉实的黑色金属制警棍,那冰冷坚硬的金属线条,在惨白的手电强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站住!”从保安喉咙里迸出的声音洪亮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钢铁意志,轻易刺穿了所有嘈杂的声浪,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上!这道声音在空气中扩散时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回响。
完了。
俞小舟脑子里嗡的一声。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上下轻微撞击发出的细小清脆声响——哒、哒、哒。
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手脚冰凉得失去了知觉。那根冰冷的警棍指向的,仿佛是她们几个不安分的闯入者!
程晓菲的反应却快得如同早已烙印在骨髓里的应激程序!
电光石火之间,俞小舟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股更加决绝的力量攥紧!那只属于程晓菲的手,掌心滚烫,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跟我!”
程晓菲几乎是贴着俞小舟的耳廓低吼!
命令短促如子弹,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拽着她的手猛然发力,同时身体已经如同紧绷弓弦射出的箭矢,毫不迟疑地蹿了出去!
目标竟然是——那个刚刚还被光柱驱散的、此刻依旧拥挤混乱、人影憧憧的三岔路口!
就在光束如同审判的铁闸即将降临头顶的刹那!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生死时速之间!
程晓菲的身体,这个被汗水、热情和街舞韵律浸泡滋养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流畅与协调!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有的只是融入血液的条件反射!
如同无数次对着排练厅巨大的落地镜、精准扣合着每一个爆破音符!
如同在最激烈的对抗中,身体像一束闪电般切过对方封锁的防线!
身体在极速冲刺中瞬间屈膝微蹲,强大的核心肌肉群猛地收紧绷直!就在俞小舟被拽着几乎脚不沾地被往前抛飞的瞬间——
程晓菲的右肩带着一股巧劲猛地向下塌沉!
头部敏捷地随之同步低矮下去!
形成一个极其干净利落的“沉肩避让”姿态!
几乎在同一毫秒,她紧握俞小舟手腕的左手骤然松开!但并未完全脱离!
而是闪电般化为一种如同蛇类缠绕般的擒拿牵引!
力量精准地透过手腕传导,带得俞小舟被惯性甩出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朝她的方向旋转!
程晓菲左脚掌狠狠碾在油污滑腻的地面上!支撑!拧转!侧身!将俞小舟完全护在自己与那束追命的冰冷光束之间!
呼!
就在程晓菲旋身、俞小舟被牵引甩动的阴影刚刚覆盖到程晓菲右侧视野的零点零一秒——
呼!
那束足以灼伤人视网膜的雪亮强光,带着滚烫的气流和刺鼻的橡胶摩擦焦糊味,像一柄实体化的激光匕首,擦着程晓菲刚刚旋开的那一点点微小的空间空隙——近乎零距离——呼啸着狂扫而过!
冰冷的手电筒灯头外壳!坚硬!冰凉!棱角!裹挟着破空的尖啸!
从俞小舟刚刚被甩转、惊骇欲绝的双眸前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带着死神的狞笑横掠过去!
灯光刺得她短暂失明!
甚至能感觉到光柱边缘扫过面颊时带起的那一缕细锐如针的风!
灯光像一头咆哮的凶兽撞入后面的人群,瞬间引发了新一轮更高分贝的惊叫和更激烈的混乱!
而程晓菲已经完成了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拧身!牵引!侧护!闪避!如同教科书般的完美瞬间定格!
那束足以将人刺穿的死亡光束,被她惊险万分的极限闪避,险之又险地留在了身后那片混乱制造的阴影之中!
动作结束的瞬间!程晓菲甚至借着那股拧转身形的力道,腰腹核心再度发力,一个如同猫科动物般轻盈的起落,稳住了自己和俞小舟踉跄欲倒的平衡!
同时,那只刚刚完成精密牵引的手再次闪电般抓牢俞小舟冰凉湿滑的手腕!
“跑!!!”
一声炸雷般的嘶吼在俞小舟耳旁响起!那是程晓菲用尽肺里所有空气喷薄而出的指令!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搏命的力量感!
俞小舟的血液在极致的恐惧之后,骤然被点燃!
肾上腺素如同山洪暴发般冲垮了所有冰冷的枷锁!心脏像被注入最强效的兴奋剂般疯狂搏动!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刚才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擦肩!大脑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的空白!身体本能地紧跟着程晓菲那双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火焰的手!
跑!
双腿像是突然挣脱了沉重的泥沙!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每一步都深深蹬踏在黏腻污浊的地面上!
溅起的油污粘液甩在裤脚也浑然不觉!
风声在耳边呼啸!尖锐刺破鼓膜!身后那些被甩开的惊慌叫喊!刺耳的警哨!沉重皮靴狂野追赶时碾过地面震动内脏的轰隆!混着烤炉炸响的油脂噼啪声!金属警棍在混乱中砸翻摊位的咣当巨响!如同末日的喧嚣背景音!
程晓菲在俞小舟前方领跑,那把高马尾在脑后疯狂甩动!如同黑夜中引导方向的旗帜!俞小舟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喘息!汗水浸透了后背的布料!黏腻地贴在脊背上!视线被汗水糊得一片迷茫!只能机械地追随着前方那一抹剧烈晃动的、如同黑暗森林中唯一光源的高耸马尾!死死咬住不放!
程晓菲的身影在复杂的地形里穿梭自如!侧身滑过墙角!跳过横倒的垃圾桶!像一只最精于城市巷战的野猫!每一次变向都仿佛早已计算好路线!每一次停顿都像是对身后追兵的戏谑嘲笑!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五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程晓菲猛地一拐,冲进了一条远离喧嚣、被两侧高大繁密的榕树和女贞树冠完全笼罩的废弃自行车通道!黑暗如同一张冰冷厚实的天鹅绒毯,瞬间将两人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月光吝啬地从浓密枝叶的缝隙中洒下几点微弱的光斑!
身后的喧嚣、脚步声、追捕的恐怖压力,骤然被这深沉的黑暗截断,仿佛两个不同的次元!
程晓菲这才猛地停住脚步!一把将俞小舟拽到自己身后!整个人如同矫健的猎豹般,迅速背靠在一根粗大的、缠绕着枯萎藤蔓的水泥柱后!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温热的带着汗腥味的气息喷在俞小舟的头顶!
两人紧贴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柱后面,屏住呼吸,心脏擂鼓般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着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耳朵像雷达一样竖着,拼命捕捉着通道入口处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妈的…人…人呢?”一个气喘吁吁、带着浓厚本地口音的怒骂声在通道入口处响起!是那个高大保安!皮靴踩着落叶发出咔嚓声响。雪亮的手电光柱带着一种残暴的穿透力,在树丛的枝干间来回野蛮地切割着,像挥舞着死神的镰刀在丛林里搜寻生灵!
“操!属兔子的?跑这么…快?”另一个略年轻些的声音同样喘着粗气。警棍末端用力敲打在水泥墙面或者围栏上,发出“铛!铛!”的闷响,如同敲在两人的灵魂上。
光束在通道口停留扫荡了片刻,强光几次扫过两人藏身的柱子,在对面墙上投下巨大晃动的光影。
“跑了?”年轻的声音带着不甘,“追?”
“追个屁!”老保安怒声呵斥,“通知后面!全面排查!重点查梅园那几个楼!”他的声音渐渐远去,靴子的轰隆脚步声也逐渐消散在了来时的方向。
又过了仿佛无穷漫长的一分钟。
脚步声彻底消失了。
唯有风吹动头顶密密匝树冠的沙沙声。
僵硬紧绷到几乎要凝固的肢体,被压在冰冷水泥柱上的皮肤,传来一点湿腻腻的温热——不知是汗水,还是过度紧张渗出的生理泪水。
俞小舟终于感知到自己的心跳,缓慢而沉重地砸在鼓膜上。咚咚…咚咚……
程晓菲慢慢地从柱子后面探出头。
通道口外月光清冷如水,一切安宁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转回身,后背靠在冰凉粗糙的水泥柱面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黑暗中,俞小舟看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近乎冰冷的冷静和一闪而过的锋利。
像一柄刚刚经历过实战、还带着硝烟和血迹的、锋芒毕露的匕首。
接着,程晓菲的嘴角猛地向上一扬!在黑暗里牵起一个极其放肆、带着野性、甚至有些狰狞的弧度!
那分明是一个笑容!一个在绝境求生后、如同野兽舔舐带血伤口的、彪悍而邪气的笑容!
一只温热、略带薄茧的手重重地、带着同伴间独特的嘉许力道,拍在了俞小舟依旧冰凉颤抖的肩膀上!拍的俞小舟身体都跟着晃了晃!
那巴掌很重!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感和不容置疑的、宣告胜利的狂野!
“漂亮!俞小舟!今晚这通宵夜跑热身——满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剧烈喘息后未散的沙哑,却在黑暗中清晰地敲打着俞小舟的耳膜,铿锵得如同战鼓!
那声音里,没有丝毫后怕,只有一种在钢铁丛林里生存搏杀出来的人,所特有的、近乎残酷的骄傲与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