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顾渊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急切，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满是痛苦与不解。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明明我们小时候那么信任、依赖彼此，你忘了我们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吗？
那种孤苦伶仃、被世界遗忘的滋味，你我最清楚不过。
如今，一个满心欢喜投奔我们的小生命在你腹中孕育，你怎忍心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把他生下来好不好，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顾渊双膝一软，“扑通” 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双手死死拽住我的衣角，身形微微颤抖，额头的青筋都隐隐浮现。
“我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母子俩。我会爱这个孩子，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倾尽所有护他周全。
咱们一起把小时候缺失的爱，一股脑儿补偿到他身上，好不好？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咱们携手，一定能成为这孩子最好的父母。
算我求你了，鱼儿！”
他这一跪，恰好挡住我继续往住院部前行的脚步。
一个身着笔挺白大褂的年轻帅气医生，就这么突兀地对着一个患者下跪，瞬间如磁石吸引铁屑一般，引来来来往往人群的侧目与关注。
“天哪，是顾医生，儿科新来的规培生呢，他怎么对着一个女人下跪了？”
“现在医患关系已经这么紧张了吗？难不成医生都被患者逼着下跪道歉了？”
“赶紧拍下来，上传到网上，说不定能上热门，咱也跟着火一把。”
“不管做错了什么事，也不该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歉呀。那女人看着模样挺标致，没想到心这么狠、这么毒。”
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钻进我的耳朵，仿若一根根尖锐利箭，刺得我满心委屈。
看吧，又是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仿若被命运裹挟，再一次被无情地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沦为众人指指点点、肆意揣测的对象。
不过，顾渊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恳求，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深深探入我心底，精准地触动了那根最柔软、最敏感的心弦。
我内心深处，对这个意外降临的孩子，又怎会没有万般不舍？
若非实在走投无路，孕吐折磨到呕血，身形消瘦得不成人形，又怎会艰难挣扎到三个月才狠下心做决定。
我自幼便在亲情的荒漠里艰难求生，极度匮乏的亲情滋养，让我内心深处对温暖亲情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望。
倘若真能有这样一个契机，我又何尝不想像重新养育儿时那个孤苦的自己一般，倾尽所有去弥补童年缺失的父爱、母爱，抚平那些曾被恶语、冷眼刺伤的心灵创口。
可理智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
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却让他成长在残缺不全的家庭里，缺失应有的父爱，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更为残忍的折磨？
自小在后妈尖酸刻薄、如黄蜂尾针般狠毒的对待下艰难长大的我，太清楚那种寄人篱下、被恶意针对的滋味，又怎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生活在继父冷漠疏离的阴影之下？
就在我满心纠结、摇摆不定之时，周围众人的起哄声仿若汹涌浪潮，一波波将我淹没，裹挟着我，令我仿若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鬼使神差地缓缓伸出手，接过顾渊再次递到跟前的那枚戒指。
那戒指触手温热，却仿若有千斤重，压得我指尖微微颤抖。
随后，我们仿若被无形丝线牵引，一同前往民政局，办理了结婚证。
手续办妥，大红印章落下，宣告一段崭新关系就此开启。
为了能悉心照料孕期的我，顾渊搬入我的别墅。
不过，我心底那点膈应、疏离依旧作祟，并未同意与他同住一室。
我的房间安置在二楼，静谧清幽，仿若独属于我的私密小天地；他的则在一楼，虽同在屋檐下，却保有恰到好处的距离。
在之后漫长的孕期时光里，顾渊仿若变回了记忆中的那个人，用实际行动完美践行着当初的承诺，将我照料得无微不至。
无论医院的工作堆积如山、忙碌到何种程度，身体如何疲惫不堪、仿若散架，他都会如准时的闹钟，掐点回到家中，眉眼间的倦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我细致入微的关怀。
事无巨细，从每日三餐的精心搭配，到睡前热牛奶的贴心准备，点滴琐事里满是爱意。
好不容易熬到孕期四个月，仿若熬过漫长寒冬，终于迎来暖春。
孕早期那些如恶魔般难缠的不适反应，仿若冰雪遇暖阳，渐渐消融、消退。
孕吐不再频繁造访，折磨得我死去活来；饮食恢复正常，每一口饭菜都吃得香甜满足。
睡眠质量也显著提升，一夜好眠，让我仿若被轻柔云朵包裹。
之前因孕吐消瘦得脸颊凹陷、形如枯槁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开始长肉，慢慢找回往昔的朝气与活力。
生活，仿若一艘航行在既定航道的船只，沿着我期许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徐徐前行。
我与顾渊之间，虽说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隔阂，仿若轻纱蒙在眼前，模糊不清。
但历经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柴米油盐，我心底那扇紧闭的门扉，也渐渐敞开，开始接纳他的存在，慢慢接受要与他携手共度余生的现实。
然而，命运这双翻云覆雨手，怎会轻易放过我？
它总爱先投喂一颗甜蜜枣子，哄得人满心欢喜，下一秒却毫无征兆地狠狠甩来一个响亮巴掌。
就在我怀孕七个多月的某一天中午，阳光透过窗户，慵懒地洒在屋内，我独自在家吃完午饭，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小憩一会儿，给疲惫身躯充充电。
可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下身一股温热液体涌出 —— 破水了！
紧接着，腹部仿若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揪住、拧转，一阵剧烈疼痛如汹涌潮水般袭来。
好在孕期我未雨绸缪，恶补大量孕产知识，此刻脑袋里仿若有个冷静军师，迅速下达指令，让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手指颤抖得厉害，仿若筛糠，费了好大劲才哆哆嗦嗦拿起手机，拨通顾渊的电话。
平日里，哪怕我只是随手发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他都能秒回。
可今天，电话那头却仿若死寂黑洞，始终无人接听，只有单调的嘟嘟声在耳边回响，声声敲击着我愈发慌乱的心。
剧烈疼痛仿若恶魔利爪，一下下撕扯着我的神经，再加上自幼铭刻心底、母亲生我时难产大出血的惨烈恐惧记忆如鬼魅浮现，我害怕得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牙齿咯咯作响，冷汗如雨而下，后背衣衫瞬间湿透。
关键时刻顾渊掉链子，指望不上了，好在慌乱之中，我尚存一丝理智，及时拨打 120 急救电话。
谢天谢地，救护车来得极为迅速，刺耳警笛声仿若救命稻草，驱散些许心头阴霾。
医生火急火燎赶到后，一番专业又仔细的检查，当即证实我的猜测：“胎膜早破，羊水流干，孕妇早产，胎儿胎心不稳，情况万分危急！赶紧送往手术室，立刻准备手术！”
话语间满是焦急与凝重，不容丝毫耽搁。
下了救护车，医护人员仿若训练有素的冲锋战士，心急如焚，脚下生风，推着病床一路飞奔，冲向手术室。走廊里灯光闪烁、人影交错，我躺在病床上，脑袋昏昏沉沉，仿若坠入迷雾深潭。
浑浑噩噩之际，我竟极为意外地瞧见手术室外满脸焦急、热锅上蚂蚁般踱步的顾渊。
“鱼儿，加油，你一定要坚持住！” 他冲我大喊，声音穿透嘈杂人声，直直钻进我耳中。
我满心疑惑，他明明没接我电话，此刻却仿若天降神兵，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接我的医生通知他的？可还没等我细想，病床便被迅速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灯火通明，却透着股沁人骨髓的冰冷。
二三十个医护人员挤在不大的空间里，忙碌穿梭、各司其职，气氛紧张得仿若拉满弦的弓。
看来，我的情况着实不容乐观，才引得这么多专业人手倾巢而出。
半身麻醉的我，意识清醒，能清晰感觉到手术刀那冰冷锐利的触感，仿若死神镰刀，一层层划开我的肚皮。此刻的我，仿若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满心无助。
好在医生动作麻利干练，行云流水间，孩子被一双手轻柔却迅速地从我肚子里捧了出来。
刚一接触空气，一声微弱仿若小猫呜咽的哭声便幽幽响起。
不知为何，就在听见那哭声的瞬间，仿若一道电流直击心底，我才如梦初醒、深刻意识到，我当妈妈了！
眼眶瞬间蓄满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滚落。我费力扭头，望向小小的婴儿台，那里，护士们正簇拥着我的孩子。
“胎儿 3 斤 1 两，40 公分，四肢健全，哭声弱，心跳异常，阿氏评分 6 分，赶紧送 NICU！”
医生急促下令，护士们闻声而动，抱着孩子如敏捷飞燕，瞬间消失在我视线里。
我满心焦急，想唤她们停下，给我瞧一眼孩子，可喉咙却仿若被坚硬铁管死死堵住，僵硬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远去。
我被推出手术室时，满心期许能看到顾渊身影，期盼他能给我个安慰眼神、温暖怀抱，可四下张望，却只有医生和护士推着我缓缓回病房。
产后虚弱的我，下不了床，身边片刻离不开人悉心照料。
无奈之下，我只能拜托护士帮我请个护工，暂解燃眉之急。
直到晚上，顾渊才神情疲倦、满脸憔悴地出现在病房内，身形都仿若矮了几分，脚步拖沓沉重。
“鱼儿，我刚从孩子那边过来，情况不太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满脸愁容，声音沙哑低沉，“因为早产，他的心脏还没发育好，各方面机能糟糕透顶。之后我打算吃住都在医院，守着他直到平安出院，可能顾不上你这边了。
先让护工照顾你，等出院后，我给你找个月嫂伺候月子，行么？”
“我没关系的，明天我就能下床了，你别管我。
保住孩子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拼尽全力救他！”
我强撑着虚弱身子，冲他摆摆手，目光坚定，满是决然。
之后的日子，一如顾渊所言，他仿若扎根医院，吃住都在那里，寸步不离孩子身旁。
我整个月子期间，他一次家都没回，仿若与家彻底断了联系。
我满心牵挂孩子状况，却仿若置身孤岛，信息匮乏，只能从他偶尔回复的只言片语里，艰难拼凑出孩子的零星情况。
我多次提出想去看看孩子，可他总推脱说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重症监护室，病情危急，家属不能探望，甚至连张照片都没给我拍过，仿若孩子被一层神秘幕布隔绝，我只能凭空想象他的模样。
直到三个月后，仿若漫长黑夜终于迎来曙光，孩子情况渐趋稳定，各项指标趋于正常，终于可以出院了。
那天，我和顾渊满心欢喜，一同前往医院接孩子回家。
一路上，我满心憧憬，脑海里都是孩子软糯可爱模样。
却未料，命运又在转角处给我设下陷阱 —— 在医院，我们撞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当时顾渊临时有事走开一下，我正站在走廊静静等候，突然听见窗口传来护士清脆呼叫声：“顾天赐家属，请过来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