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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逆九重阙楚离苏挽月后续剧情免费在线看

星逆九重阙

作者:龙兴聚宝

字数:238056字

2025-12-26 06:07:04 连载

简介

星逆九重阙是一本让人欲罢不能的东方仙侠小说,作者龙兴聚宝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小说的主角楚离苏挽月勇敢、聪明、机智,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总字数达到238056字,喜欢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这本精彩的小说!

星逆九重阙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一、风雪同途

离开临渊城的第七天,他们遇见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来得很突然。前一刻还是铅灰色的天空,下一刻就飘起了细碎的雪沫子,被北风卷着,劈头盖脸地打在人身上。起初只是雪沫,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荒野。

楚离走在最前面,逆鳞剑用粗布缠了背在身后,剑身冰冷,但剑脊深处那点微弱的脉动,像冬眠动物的心跳,平稳而固执。他右眼的眼罩已经换了新的——是苏挽月用旧衣裁的,黑色的粗布,遮住了空洞的眼眶,也遮住了眼眶深处偶尔渗出的、淡蓝色的星砂。

失去视觉后,他“看”世界的方式彻底变了。不是用眼睛,是用整个“存在”去感知。雪落下的轨迹,在他感知里不是白色的点,而是一道道“寒意”的流动,像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编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网。风的声音他听不见,但能“感觉”到风里携带的“情绪”——北风的“凛冽”,枯草的“瑟缩”,远处狼嚎的“孤寂”。

这种感知很奇妙,也很疲惫。就像一个人突然能听见所有人的心声,能看见所有物体的“本质”,信息洪流无时无刻不在冲刷意识。他必须学会过滤,学会专注,否则会被这庞杂的“真实”淹没。

“前面有个破庙,”苏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混在风雪里,很轻,但楚离能“感觉”到声音里细微的“疲惫”,“进去避避吧,雪太大了。”

楚离点头,转身“看”向身后。一行十一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苏挽月走在中间,搀着那个叫柳娘子的寡妇。柳娘子自从离开临渊城后就一直沉默,情绪场像一潭死水,只有偶尔看向怀中包袱时,才会泛起一丝微弱的、带着药香的“眷恋”——包袱里是她未完工的鸳鸯绣品。

老王和陈先生互相搀扶着,两个老人都冻得脸色发青,但情绪里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另外四个碎片载体——老妇、少年、壮汉、少女——则挤在一起,用一床破被子裹着,瑟瑟发抖。他们看楚离的眼神,混杂着“敬畏”、“恐惧”和一丝“依赖”。

楚离移开“目光”,看向破庙方向。庙不大,墙塌了一半,但主体结构还在,屋顶的瓦片稀稀拉拉,勉强能挡雪。庙里没有“人”的气息,倒是有几只老鼠的“窸窣”和蜘蛛的“蛰伏”。

“进去。”他说,声音在风雪中几乎听不见,但所有人都像得到命令,加快脚步朝破庙挪去。

庙里比外面暖和些,至少没有风。众人挤在还算完整的西侧偏殿,苏挽月从药箱里拿出火折子,捡了些枯枝败叶,生起一小堆火。火光跳动,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楚离坐在离火堆最远的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不需要取暖——触觉已经消失大半,冷热对他而言只是概念。他坐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位置能“看”清整个庙宇的“气”流动,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外面的异常。

苏挽月给众人分发热水和干粮。水是雪化的,干粮是临出城时匆匆买的硬饼,嚼起来像木头,但没人抱怨。老王和陈先生小口喝着热水,脸色渐渐缓过来。柳娘子接过饼,没吃,只是掰下一小块,慢慢嚼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火光。

“苏大夫,”那个叫虎子的壮汉忍不住开口,声音粗哑,“咱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落雪城?”

苏挽月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光映着她清瘦的侧脸:“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十天。”

“十天……”虎子缩了缩脖子,“这鬼天气,怕是走不到。”

“走不到也得走,”苏挽月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留在临渊城是死,留在荒野也是死。往前走,至少还有希望。”

希望。楚离“听”着这个词,右眼空洞处微微发烫。希望是什么?是落雪城可能的安全?是与徐铁匠、阿芷会合?还是……更遥远、更虚无的,关于“活下去”的执念?

他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要把这些人带到落雪城。这是他对苏挽月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交代”。

“楚、楚大侠,”那个叫小荷的少女怯生生地开口,眼睛偷偷瞟向楚离,“你的眼睛……疼吗?”

庙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楚离,包括苏挽月。火光照在他蒙着眼的侧脸上,轮廓冷硬,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楚离沉默片刻,摇头:“不疼。”

是真的不疼。痛觉正在离他而去,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带走沙滩上所有的痕迹。先是味觉,再是视觉,现在是触觉和痛觉。接下来会是什么?嗅觉?听觉?还是……最后残存的、属于“楚离”这个人的“自我”?

他不知道。他只能感觉,那些“感觉”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认知”。他知道雪是冷的,火是热的,饼是硬的,但他“感觉”不到冷热软硬。这种“知道”与“感觉”的割裂,像灵魂被剥离了身体,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瞰着这具正在逐渐“死去”的躯壳。

“楚大侠是为了救我们,才……”小荷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

“别说了,”苏挽月打断她,递过去半块饼,“吃吧,保存体力。”

小荷接过饼,默默啃着,眼泪却吧嗒吧嗒掉在饼上。

楚离“看”着她,看着那滴泪水在火光中折射出微弱的光。他能“感觉”到那滴泪里的“情绪”——是“感激”,是“愧疚”,是“对未来的恐惧”。很复杂的情绪,像一团乱麻,但核心是温暖的,像火堆里那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

这温暖,让他右眼的灼痛,似乎减轻了那么一丝。

他闭上左眼(虽然这个动作已无意义),将感知沉入体内。星核碎片在右眼深处缓缓旋转,像一颗微型的蓝色星辰。碎片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密的丝线——是那些被他吸纳的负面情绪,是历代剑主的执念,是逆鳞剑吞噬的“恶意”。这些丝线原本杂乱无章,但此刻,在碎片缓慢的旋转中,正被一点点梳理、驯服,像狂暴的野兽被套上缰绳。

这是成为“容器”的代价,也是……力量。

楚离能“感觉”到,他对“情绪”的感知和控制,正在变强。起初只能被动接收,现在已能隐约“引导”。比如刚才,小荷流泪时,他心念微动,那股“愧疚”的情绪就被轻轻拨开,只剩下“感激”和“希望”。这很危险——玩弄他人的情绪,是禁忌。但他控制不住。就像一个人突然有了第三只手,总会不自觉地想去触碰、去摆弄周围的东西。

“楚离。”苏挽月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楚离睁开眼(左眼),“看”向她。苏挽月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水,热气袅袅,但她情绪场里没有“温暖”,只有一种沉静的“忧虑”。

“喝点水,”她把碗递过来,“你一直没吃东西。”

楚离接过碗。碗很烫,但他感觉不到,只是“知道”碗是烫的。他喝了一口,水是温的,但没有味道,像吞咽一团有温度的空气。

“你的‘感觉’……又少了,对吗?”苏挽月低声问,只有他能“听”见。

楚离点头。

苏挽月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的边缘。许久,她才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师父当年说过,星核碎片是‘天道之病’。得病的人,会慢慢变成‘天道’的一部分——完美,冰冷,没有‘错误’。你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

“我知道。”楚离说。

“那你……”苏挽月看着他,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后悔吗?”

后悔?楚离“想”了想。后悔进太虚幻境?后悔拔出逆鳞剑?后悔选择成为“容器”?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那些选择,在当时看来,都是唯一的路。既然选了,就谈不上后悔。

“不后悔。”他说。

苏挽月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那张脸太平静了,平静得像面具。她最终移开目光,看向跳动的火焰:“我师父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当年她为了救我,把‘悲悯’碎片封进我心口时,问我后悔吗。我说不后悔。但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不是后悔救了我,是后悔……把我卷进这个漩涡。如果当年我死了,或许现在就不用东躲西藏,不用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抓走、被杀死,不用……活得这么累。”

楚离“看”着她。在她平静的表情下,情绪场深处,那潭深水正在翻涌。悲伤,疲惫,无力,但最深处,依旧有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弱但坚韧的“光”。

“你也说过,”楚离开口,声音因为久不说话而有些沙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苏挽月愣了愣,随即苦笑:“是啊,我说过。可活着……真难。”

两人都不再说话。庙外风雪呼啸,庙内火光噼啪。老王和陈先生已经靠着墙睡着了,鼾声粗重。虎子和小荷挤在一起取暖,老妇和柳娘子则默默望着火光,眼神空洞。少年蜷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里面是他父母唯一的遗物——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

楚离“看”着这些人。他们的情绪场或明或暗,或平静或波动,但都在“燃烧”,像一盏盏风中的油灯,拼命想多亮一会儿,多暖一会儿。

这就是“活着”。

艰难,卑微,但固执。

他握紧手中的碗,碗壁传来苏挽月指尖残留的、微弱的“温度”。

“会到的,”他说,不知是对苏挽月说,还是对自己说,“落雪城。”

苏挽月看向他,火光映在她眼中,像两点不灭的星。

“嗯,”她轻轻点头,“会到的。”

二、夜狼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时,才渐渐停了。

庙外白茫茫一片,积雪没过小腿。众人简单吃了点干粮,收拾行装,继续上路。雪地难行,速度比昨天更慢。楚离依旧走在最前面,用树枝探路,每一步都踩得很实。逆鳞剑在背后微微震颤,像在警示什么。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楚离忽然停下。

“有东西。”他说。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虎子抽出腰间的柴刀,老王和陈先生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小荷躲到苏挽月身后。苏挽月则从药箱里拿出几枚银针,夹在指间。

楚离“看”向前方。雪地尽头,一片枯树林的边缘,蹲着几团“恶意”。不是人,是兽。气息冰冷,饥饿,带着野性的暴戾。是狼,而且不是普通的狼——是“夜狼”,一种只在天黑后活动的凶兽,但此刻明明是大白天,它们却出来了。

五头夜狼,呈扇形散开,缓缓逼近。它们体型比寻常狼大一圈,毛色灰黑,眼珠是暗红色的,在雪地反光下像两簇鬼火。最诡异的是,它们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黑气——是“怨气”,来自被它们杀死、吞噬的生灵。

“夜狼白天不出窝,”苏挽月低声说,声音紧绷,“除非……有人驱使。”

话音未落,枯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哨!五头夜狼同时仰头长嚎,嚎声凄厉,在雪原上远远传开!紧接着,它们四肢发力,化作五道灰影,朝众人扑来!

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已到近前!腥风扑面,獠牙在雪光下闪着寒光!

虎子怒吼一声,柴刀横扫,劈向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夜狼!但夜狼灵活地一扭身,避开刀锋,爪子狠狠抓在虎子手臂上!刺啦一声,棉袄撕裂,鲜血飙出!虎子惨叫一声,柴刀脱手!

几乎同时,另外四头夜狼扑向其他人!老王和陈先生挥舞木棍,但根本挡不住,瞬间被扑倒!小荷尖叫着往后跑,却被一头夜狼拦住去路!老妇和柳娘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看就要被狼爪撕碎!

苏挽月银针连射,针如流星,没入两头夜狼的眼眶!夜狼惨嚎倒地,但更多夜狼从枯树林里冲出来!不止五头,是十头,二十头!密密麻麻,像灰色的潮水,将众人团团围住!

是陷阱!有人在这里埋伏,用夜狼做先锋!

楚离拔剑。

逆鳞剑出鞘的瞬间,剑身没有红光,没有龙吟,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像暴风雪来临前的那一刻,天地无声,万物屏息。

他挥剑。

不是斩向夜狼,是斩向那片枯树林。

剑锋划过空气,没有声音,没有光华,但前方十丈范围内的雪地,忽然“塌陷”了。不是物理上的塌陷,是“存在”层面的塌陷——雪、枯树、夜狼,所有东西,在触及那道无形剑痕的瞬间,都“消失”了。不是被摧毁,是被“抹去”,像用橡皮擦擦掉纸上的铅笔画,不留一点痕迹。

十头夜狼,连带那片枯树林的一角,就这么凭空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光滑如镜的雪地,和雪地上那道深不见底的、笔直的剑痕。

剩下的夜狼吓傻了。它们停止攻击,伏低身体,发出恐惧的呜咽,然后掉头就跑,眨眼间消失在雪原深处。

枯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惊怒的冷哼。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几个起落,消失在更远的山林中。

楚离没追。他收剑归鞘,剑身冰凉,但剑脊深处传来一种“饱足”的脉动——刚才那一剑,抹去了十头夜狼和一片树林的“存在”,也吞噬了它们身上的“怨气”和“恶意”。逆鳞剑“吃”得很饱,甚至有点“撑”。

他转身,看向众人。虎子手臂流血,但伤口不深。老王和陈先生被扑倒,但夜狼还没来得及下口,只是棉袄被抓破了。小荷吓哭了,被苏挽月搂在怀里安慰。老妇和柳娘子脸色惨白,但没受伤。

苏挽月快步走过来,先检查了虎子的伤口,撒上金疮药,简单包扎,然后看向楚离,眼神复杂:“刚才那一剑……是什么?”

楚离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一剑,不是他“想”出来的,是逆鳞剑“引导”他挥出的。剑在渴望“进食”,渴望吞噬“存在”,他只是顺应了剑的意志。这很危险——剑在影响他,在侵蚀他。但他没有选择。刚才那种情况,不出剑,所有人都会死。

“是‘无’,”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是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妇。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盯着楚离背后的逆鳞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传说逆鳞剑是‘错误’的集合,能斩断‘因果’,抹去‘存在’。刚才那一剑,就是‘无’——将目标从‘有’变成‘无’,从‘存在’变成‘不存在’。”

众人都看向老妇。老妇佝偻着背,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但此刻她的眼神,却清明得吓人。

“老人家,您认得这把剑?”苏挽月问。

老妇摇头,又点头:“不认得,但听过。我娘家祖上,曾有人是铸剑师,留下一本手札,里面提到过‘逆鳞’。说此剑是上古剑仙欧冶子所铸,用的不是凡铁,是‘天道裂纹’。剑成之日,天哭三日,血雨倾盆。后来剑仙持此剑斩天,天崩一角,剑也断了。后世有人重铸,但再也复现不了当年神威,只留下一道‘无’的剑意。”

她顿了顿,看向楚离:“你能挥出‘无’,说明剑认你为主。但‘无’是双刃剑,斩敌的同时,也会斩你自己。用多了,你会慢慢变成‘无’——没有感觉,没有记忆,没有‘存在’。最后,你会变成这把剑的一部分,就像历代剑主一样。”

楚离沉默。老妇说的,他早已隐隐感觉到。每一次用剑,每一次吞噬情绪,他离“楚离”这个人就越远,离“逆鳞剑”这个存在就越近。这是代价,无法回避的代价。

“那怎么办?”小荷带着哭腔问,“楚大侠会死吗?”

老妇摇头,又点头:“会,也不会。他会‘消失’,但剑会‘活’过来。这就是‘容器’的宿命——承载,然后被取代。”

庙里一片死寂。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像在为谁送行。

苏挽月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会的。”

众人看向她。

苏挽月走到楚离面前,抬头看着他。她个子只到他肩膀,但眼神很亮,像雪地里的火。

“你不会消失,”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会记住你。老王、陈先生、虎子、小荷、柳娘子、李婆婆……我们所有人,都会记住你。只要还有人记得‘楚离’,你就不会变成‘无’。”

楚离“看”着她。在她眼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蒙着眼,背着剑,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但在那倒影深处,有一点微弱的光,是她眼中的火光,也是她话语里的“坚信”。

那点光,很暖。

他右眼的空洞处,那点星核碎片,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嗯。”他低声应道。

虽然知道这也许只是安慰,虽然知道“被记住”也无法阻止“消失”的进程,但这一刻,他愿意相信。

相信这点微弱的、来自他人的“光”,能照亮前路,哪怕只有一瞬。

三、雪原孤影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了许多。

夜狼没有再出现,枯树林里的黑影也消失无踪。但楚离能“感觉”到,暗处有眼睛在盯着他们。不是血衣卫——那些“恶意”更隐蔽,更耐心,像潜伏在雪下的毒蛇,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是邱明渊的人。

那个天枢阁的“算无遗策”,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在等,等楚离疲惫,等队伍出现破绽,等一个最省力、最稳妥的出手时机。

楚离没有说破。说了也没用,只会增加恐慌。他只能更加警惕,将感知扩展到极限,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队伍周围三十丈。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三天,他们遇到了一队商旅。

是往北边贩皮货的行商,有十几匹马,二十多个伙计,领队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叫马老三。双方在一条冰冻的河边相遇,马老三看他们衣衫褴褛,老弱妇孺齐全,起了恻隐之心,邀请他们同行。

“往落雪城?巧了,我们也去那儿贩皮子。”马老三嗓门很大,笑声爽朗,“这鬼天气,一个人走是找死,一起走还有个照应。放心,我马老三在这条道上走了二十年,熟得很!”

苏挽月犹豫了一下,看向楚离。楚离“看”着马老三。这个汉子的情绪场很“直”,像一团旺盛的火焰,热情,粗犷,带着商人的精明,但没有恶意。他身后的伙计们情绪也大多单纯,是“疲惫”和“对回家的期盼”。

“可以。”楚离点头。

多一些人同行,确实更安全。而且马老三的商队有马,有物资,有熟悉路况的向导,能大大加快行程。

于是队伍合并,继续北上。有了马匹代步,速度快了许多。马老三很健谈,一路上讲着北地的风土人情,讲落雪城的繁华,讲边关的苦寒,也讲……最近北边不太平。

“听说没?落雪城附近,最近闹‘雪妖’,”马老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专抓落单的行人,吸干精血,只剩一张人皮。官府派人查了几次,连根毛都没找到。有人说,是前朝死在这里的怨灵,化了妖,要报仇哩!”

小荷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着苏挽月的袖子。老王和陈先生也面露惧色。只有楚离“听”出,马老三话语里更多的是“炫耀见闻”的得意,而不是真正的“恐惧”。

“雪妖?”苏挽月皱眉,“具体在什么地方出没?”

“就落雪城南边五十里的‘白毛风’峡谷,”马老三说,“那地方邪性,一年四季刮白毛风,进去就迷路。以前是商道,后来死了好几队人,就没人敢走了。我们这次绕路,多走三天,但安全。”

楚离“看”向南方。在他的感知里,五十里外,确实有一片区域的“气”很混乱,像一团搅拌中的灰白色漩涡。漩涡深处,隐约有一点冰冷的、非人的“意志”,在缓缓苏醒。

不是雪妖,是别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距离太远,感知不清。

“绕路。”楚离说。

马老三咧嘴一笑:“英雄所见略同!放心,我老马带的路,保准平安!”

队伍继续前行。有了商队加入,气氛活跃了许多。马老三的伙计们会唱歌,会讲笑话,还会打猎,晚上宿营时,总能弄点野味加餐。老王和陈先生渐渐放下戒心,虎子和小荷也敢跟伙计们说笑了。只有柳娘子依旧沉默,老妇依旧眼神深邃,楚离依旧独坐一角,像一道与世隔绝的影子。

苏挽月坐在火堆边,看着楚离的背影。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雪地上,孤寂,笔直,像一柄插在地上的剑。

她想起老妇的话。“你会变成‘无’。”

会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一路沉默、独行、背负着所有人性命和希望的青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是肉体,是“存在感”。他坐在那里,却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墙,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有时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移开视线,下一秒他会不会就像雪一样融化,消失不见。

她站起身,走到楚离身边,坐下。

楚离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远方的黑暗。

“你在看什么?”苏挽月问。

“看‘气’。”楚离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五十里外,白毛风峡谷,那里有东西在‘醒’。”

苏挽月心头一凛:“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气’很冷,很‘空’,像……雪本身有了意识。”楚离顿了顿,“它在‘看’我们。”

苏挽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片漆黑的夜空,和夜空下无尽的白雪。但她相信楚离。这个失去视觉的人,“看”到的世界,比她清晰百倍。

“是敌是友?”她问。

“不知道。”楚离摇头,“但它很‘饿’。”

苏挽月沉默。良久,她才低声说:“等到了落雪城,找到徐铁匠和阿芷,我们就安全了。落雪城是北境边关,城墙高厚,守军精锐,天枢阁和血煞盟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到时候,你……可以休息一下。”

休息?楚离“想”了想这个词。休息是什么?是睡觉?是停下?还是……暂时不用挥剑,不用感知,不用思考如何“活着”?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五岁那年起,他就没“休息”过。逃跑,修炼,杀人,救人,背负,失去……像一架上紧发条的机器,不停地转,直到某天零件崩碎,彻底停摆。

“嗯。”他最终只是应了一声。

苏挽月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平静,让这个像雪一样冰冷的青年,有那么一瞬间,像个“活人”。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回到火堆边。

夜深了。守夜的伙计在打哈欠,马老三的鼾声像拉风箱。老王和陈先生靠在一起睡着了,小荷枕在虎子腿上,柳娘子蜷在老妇身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绣着鸳鸯的包袱。

楚离依旧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像一尊不会疲惫的雕像。

他“看”着远方的白毛风峡谷,感知里,那个冰冷的“意志”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夜还长。

路,也还长。

第七天傍晚,他们看见了落雪城的城墙。

那是一座黑色的城,像一头匍匐在雪原上的巨兽。城墙高耸,完全由黑色的巨石垒成,石缝里填着冰雪,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城头上旌旗招展,士兵执戟而立,像一排排黑色的钉子,钉在天地之间。

“到了!”马老三兴奋地大吼,挥舞着马鞭,“兄弟们,加把劲,进城喝酒吃肉!”

众人精神一振,脚步都快了几分。就连一直沉默的柳娘子,眼中也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

楚离走在最后,抬头“看”着那座城。在他的感知里,落雪城不是黑色的,是“五彩斑斓”的。无数情绪的光晕在城中交织、碰撞——士兵的“肃杀”,商贩的“精明”,百姓的“麻木”,流民的“绝望”,还有……几道熟悉的、微弱但坚韧的“气”。

是徐铁匠和阿芷。他们就在城里,在城东某个位置,情绪是“焦灼”的等待。

楚离右眼的空洞处,那点星核碎片,微微发烫。

终于,到了。

但他心里没有“抵达”的喜悦,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冰凉的“预感”。

这座城,不是终点。

是另一个,更大的漩涡。

他握紧逆鳞剑的剑柄,剑身传来微弱的震颤,像在回应他的预感。

风雪中,落雪城沉默矗立,像一座巨大的坟墓,等待着埋葬什么。

楚离迈步,朝城门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像一道,永远走不出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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