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声巨响,山崖边缘的积雪轰然崩塌!
走在前面的车队尽数滚落下山崖,连带着储观止所在的那辆马车也并未幸免。
可即便是面对生死这种紧要关头,储观止的面上依旧无悲无喜,他眼中一片沉寂,似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雪青色的长袍夹杂着风雪猎猎作响,衬的他如同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崔妩眉头一蹙,明明她都已经提前提醒了,为何还是遇到了雪崩?
可当务之急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她抿了抿下唇,这峡谷之下是一条暗河,即便是坠崖应当也不会身亡。
再加上在前世的记忆中江蕴珠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她咬咬牙,便纵身跃向了储观止所在的方向。
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冲着自己而来时,储观止的淡漠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居然……
崔妩朝着他伸出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殿下,抓紧我。”
她倒也并不是真的为储观止的安危而感到担心。
只是怕坠落悬崖后二人落在了不同的方向,那么自己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储观他向来不喜人近身,而此刻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何必呢。”他淡声开口,手臂却已环过她纤细的腰肢。
天旋地转间,崔妩的惊呼恰到好处地溢出唇畔,整个人顺势跌进他怀里。
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被风雪裹挟着,与他素日习惯的清冷截然不同。
崔妩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适时地收紧环住他脖颈的手臂,感受到他身体的瞬间紧绷。
“殿下……”她声音带着颤,“我怕。”
这是真话。
纵然算计千般,坠崖的失重感仍让她心惊。
但这恐惧此刻成了最好的掩饰。
储观止没有回应,只是收紧了手臂。
他垂眸看了眼怀中人,她浓密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珠,随轻颤扑簌如将飞的蝶。
“闭眼。”他道。
崔妩顺从地阖眸。
坠入河水的瞬间,刺骨的寒冷包裹全身。
她猛地呛了口水,却不忘紧紧抓住储观止的衣襟,犹如抓住了自己唯一的浮木。
而储观止自始至终揽着崔妩腰肢的手不曾松开,带着她向上浮去。
破水而出的刹那,崔妩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多谢殿下。”
她声音微弱。
储观止没有接话,水珠顺着他清隽的侧颊滑落,那双总是沉寂的眼里,此刻映着粼粼水光,只揽着她向岸边游去。
他动作从容,即便浑身湿透,依旧保持着世家世子特有的矜贵。
上岸时,崔妩脚下一软,恰到好处地踉跄一步。
储观止适时扶住她手臂,触手一片冰凉。
“能走么?”他问。
崔妩借着他的力道站直,却将大半重量倚向他,蹙眉轻吸一口气:
“脚……好像扭到了。”
她垂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颈项。
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
接下来,该找个山洞暂避。
储观止看着怀中弱不禁风的女子,眼底深处似有微光闪过。
他自然没有错过她方才打量四周时,那一闪而过的审度。
“附近应有避风处。”他淡淡道。
崔妩心头微动,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楚楚可怜:“全凭殿下做主。”
她倚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足迹。
每一步似乎都显得很是艰难,却又不至于真正拖慢行程。
储观止配合着她的步伐,手臂稳健地支撑着她。
风雪渐歇,四周只余下两人踩雪的咯吱声,以及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寻到的山洞很是狭小,不过能够遮风避雨已是足够的了。
现在正值寒冬腊月,二人衣衫尽湿,若是长时间裹在身上恐怕会得风寒,再加上崔妩本就才发过热,身子还没好全,这般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储观止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随后对着崔妩缓声道:
“崔女郎就待在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来。”
崔妩连忙站起身,眼神中带着几分害怕,“殿下,你要去什么地方?这里很黑,能不能不要将阿妩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崖底人迹罕至,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凶兽,若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很容易就被盯上。
她可不想白白的成了那些猛兽的盘中餐。
两个人再怎么说都有个照应。
储观止看出来了她的害怕,他缓缓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我是想去拾些木柴在洞内生火,免得受了凉,也可以驱赶野兽。”
他抬手指了不远处,“女郎放心,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远。”
话罢,他便在洞口附近捡拾被水冲下来的木柴。
一举一动倒像是在做什么风雅之事。
崔妩没有想到这储世子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做这些杂事却也从容自迫。
她倚在洞口,看着他弯腰拾柴的背影,雪青色的衣袍被水浸透后颜色深浓,紧贴在他挺拔的脊背上,竟显出几分平日里绝无可能见到的风姿。
他很快抱了一捧干柴回来,在洞内寻了处避风的地方放下。
崔妩看着他熟练地架起柴堆,点燃了枯叶。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起来,瞬间驱散了洞内的阴寒。
“先把外衫烘一烘吧。”
储观止说着,自己却背过身去,面向洞口。
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崔妩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火光将他投在石壁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迟疑片刻,终是解下了湿透的外衫,只着中衣坐在火堆旁。
温暖渐渐驱散了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殿下也把外袍脱下来烘烤吧,”她轻声说,“你放心,阿妩不会偷看的。”
眼下若不尽快烤干,极容易感染风寒。
也不知何时才能等来救援,所以大意不得。
储观止依然背对着她,解开后将衣袍搭在火堆旁的架子上。
他的中衣也湿透了,紧贴着他的背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崔妩悄悄瞥了一眼,她没想到这位看似清瘦的世子,衣衫下竟是这般白皙精壮。
这与那个总是端坐高台、遥不可及的储观止,判若两人。
她慢慢收回目光,耳垂微微一红,虽说活了将近两世,可对于男色还是知多甚少。
饶是再大胆,也忍不住有些羞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