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口碑超高的都市日常小说《半生红颜》,罗明是剧情发展离不开的关键人物角色,“明琴瑶”作者大大已经卖力更新了156736字,本书连载。喜欢看都市日常类型小说的书虫们冲冲冲!
半生红颜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父亲平稳却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的喧嚣,构成一种奇异的背景音。
老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带上了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罗明,和病床上沉睡的父亲。
还有裤袋里那封滚烫的信。
罗明维持着握住父亲手的姿势,很久没有动。他能感觉到父亲脉搏微弱的跳动,一下,又一下,证明着生命顽强的存在。这微弱的跳动,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或者说,是一种不容逃避的责任。
他终于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父亲的手,将那只有些冰凉的手小心地塞回被子里。然后,他直起身,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脊椎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地抗议。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只剩下天边一抹残存的、灰紫色的云霞。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冰冷而璀璨,与病房内的昏暗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纸面。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悸动。
他害怕看到斥责,害怕看到眼泪,害怕看到那种被伤害后的、冰冷的失望。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不愿看到她因为他的谎言而痛苦。
可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欠她一个解释,哪怕那个解释依旧需要建立在新的谎言之上。
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药水味的空气,他猛地转过身,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和病房门口走廊灯映人的惨白光线,颤抖着,展开了那封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信。
信纸上的字迹,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潦草,甚至有些凌乱,墨迹深浅不一,仿佛写信的人心绪极度不宁,几次停顿。
“罗明,
电话挂断之后,我哭了很久。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气你凶我,气你不讲道理,气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开篇直白的愤怒和委屈,像针一样刺入罗明的眼睛。他几乎能想象到她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力写下这些字的样子。心口一阵抽紧。
“我知道你肯定出事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从来不会那样跟我说话。除非……除非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看到这一句,罗明的呼吸窒住了。她比他想象的更要了解他,更要敏锐。他那些拙劣的伪装和强硬的拒绝,在她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你不让我去,是怕我担心?怕我添乱?还是……怕我看到你不好的一面?”
“罗明,你是个傻子。大傻子。”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都要一起扛。虽然我现在可能扛不动,但我可以听你说,可以陪着你啊。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躲起来?”
字句到这里,愤怒的意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哭腔的担忧和不解,还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伤心。每一个“吗”和“啊”,都像是一声轻轻的、带着委屈的叩问,敲打在罗明的心上。
信纸中间有一小片模糊的墨团,像是被水滴晕染过。
罗明的指尖抚过那处湿润的痕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我跟我爹娘大吵了一架。我爹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说女孩子家不能一个人跑去省城,说我不懂事。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
“但是罗明,我还是想去。我偷偷把过年攒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了,虽然不多……我查了过去省城的班车时间……我甚至想好了怎么偷偷溜出去……”
看到这里,罗明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喉咙!她竟然真的……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偷跑出来,在这座庞大的、陌生的、冰冷的城市里,会遇到什么!一阵后怕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可是……”信的字迹在这里变得更加混乱,笔画甚至有些扭曲,透露出写信人极大的情绪波动,“就在我准备走的头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你浑身是血,站在很高的地方,对着我摇头,然后你就掉下去了……我吓醒了,哭得喘不上气……”
罗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肋骨和胸口,仿佛那梦境穿透了时空,感应到了他真实的伤痛。
“我怕了。罗明,我真的怕了。我怕我去了真的会给你添乱,怕我的任性会害了你。我怕那个梦……是真的。”
“所以,我写信给你。”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罗明,你到底怎么了?你和叔,真的还好吗?”
“如果你再不跟我说实话,如果你还要骗我……我……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最后一句,带着少女特有的、赌气般的威胁,笔迹重重地划破了纸背,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脆弱和绝望的期待。
信的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大片空白,仿佛写信的人耗尽了所有力气,或者是在等待着什么。
罗明拿着信纸,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信上的字句,像一块块烧红的炭,烙在他的视网膜上,烙在他的心上。愤怒,委屈,担忧,恐惧,试探,还有那故作凶狠实则不堪一击的“威胁”……所有的情绪,都透过这潦草而用力的字迹,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仿佛看到她在昏暗的灯下,一边哭一边写信的样子;看到她与父母争执时倔强的脸庞;看到她因为一个噩梦而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模样……
而他,却用最冰冷的方式,回应了她的炽热和担忧。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像潮水般灭顶而来,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用麻木和强硬筑起的堤坝。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蹲坐在了地上。
信纸从他颤抖的手中飘落,摊在地面。
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双手死死抱住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压抑。
低沉的、破碎的、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终于从他那紧咬的牙关和灼痛的喉咙里溢出,在寂静的病房里低低回荡。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肮脏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滴落在飘落的那封信上,晕开一小片新的、湿润的痕迹。
他哭得无声而压抑,生怕吵醒父亲。所有的压力、恐惧、委屈、痛苦,还有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孤独和绝望,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决堤而出。
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扛起一切。但原来,他依旧渴望被理解,渴望被关心,渴望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暂时卸下所有伪装,显露脆弱。
而张罗艳的这封信,就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紧锁的那个盒子。
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只剩下干涩的疼痛和身体一阵阵的抽搐。他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泪痕和污渍,狼狈不堪。
他抹了一把脸,目光落在地上那封信上。泪水晕开的地方,墨迹有些模糊,但那些字句,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她还在等他的回信。等他的一句实话。
他还能继续骗她吗?
用新的谎言去圆旧的谎言,看着她在那片纯净的山野里,因为猜测和担忧而备受煎熬?
他做不到。
可是,实话呢?告诉她父亲重伤住院,命悬一线?告诉她他每天在货运站像牲口一样干活,吸着毒气,咳着血?告诉她他们欠了巨债,前途一片漆黑?
把这些沉重的、肮脏的、令人绝望的现实,统统加诸在她身上?
他又怎么忍心?
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蜷缩在墙角,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遍体鳞伤的小兽,发出痛苦的喘息。
窗外,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被霓虹灯染成昏红色的、厚重的云层。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父亲的输液瓶快要见底,仪器发出轻微的提示音。
这细微的声音将罗明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他深吸几口气,用力抹干净脸,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床边,熟练地查看输液管,按下呼叫铃。
做完这一切,他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封被泪水打湿的信。极其小心地,将它展平,折好,重新放回贴胸的口袋里。
动作很慢,却很坚定。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把她拖进这泥沼里。但他也不能再继续用谎言伤害她。
他走到床头柜边,拿起那支漏墨的圆珠笔和剩下的信纸。他就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伏在冰冷的柜面上,开始落笔。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次,他的字迹依旧笨拙,却异常平稳。他没有哭,也没有愤怒,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开始书写。
写父亲的伤,写医院的抢救,写巨额的欠款,写工头的推诿,写货运站的艰辛,写身体的病痛,写城市的冰冷和残酷……他剥开了所有伪装,将血淋淋的现实,一字一句,摊开在信纸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凌迟。但他没有停顿。
写到最后,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然后,他继续写道:
“艳子,这就是我现在的一切。很糟糕,很难看。这就是我不让你来的原因。别为我担心,也别告诉婶。我会扛下去的。你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走出大山,别像我一样。”
“别回信。别来。算我求你。”
落款,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放下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像一片沉重的阴影,也像一种另类的解脱。
他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明天,想办法寄出去。
他知道,这封信一旦寄出,可能会彻底斩断他们之间某种纯粹的联系。可能会让她失望,让她害怕,甚至让她……远离。
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对她,也是对自己,最后的诚实和责任。
他走到父亲床边,看着老人沉睡的面容,轻声地,仿佛自言自语:
“爹,咱爷俩……得靠自己。”
窗外,夜更深了。
信笺的重量,从未如此真实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