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教授的手指在金属箱的生物锁上轻轻一按，箱盖发出”咔嗒”轻响。我站在公寓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穿透胸膛。
“进来吧，孩子。”他抬头看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侧身让他进门，迅速锁好公寓的量子屏蔽系统。张教授步履稳健得不像一个百岁老人，他将金属箱放在茶几上，手指轻点箱面。箱体自动展开，露出三层结构：上层是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玻璃管，中层是几张老式纸质文件，下层——
我的呼吸停滞了。下层赫然是一把脉冲手枪，枪柄上刻着星际联邦科学部的徽记。
“先看这个。”张教授跳过武器，直接抽出中层的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年轻的张教授和一名女子站在实验室里，女子手中抱着一个婴儿。
那女子是赵秀梅——不，根据林默的说法，她应该叫赵雪梅。但令我浑身发冷的却是那个婴儿。婴儿的右臂上有一个清晰的胎记，形状像一片枫叶。
和我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是……我？”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张教授摇摇头：”这是你母亲。”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照片中的婴儿是我母亲？那我的年龄……
“时间对你我而言，从来不是线性流动的，语嫣。”张教授轻叹一声，从箱子里取出一份基因图谱，”星辰计划的本质，是打破因果链。”
图谱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我看不懂，但顶端的名字让我瞳孔骤缩：**语嫣-第七代克隆体-量子适配型**。
“这是赵雪梅基因线的第七次迭代，”张教授的声音平静得残忍，”前六次都失败了，只有你的DNA能稳定承载量子共振。”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这不可能！我有完整的成长记忆！从幼年训练到博士毕业——”
“都是植入的。”张教授打断我，”就像你在青山村的六十八年一样。只不过星际联邦的记忆更…技术化。”
【他在说谎！】009系统突然尖叫，声音扭曲失真，【你的童年是真实的…至少部分是…小心张教授的眼…滋滋…】
系统的声音突然被一阵电流杂音淹没。与此同时，张教授的左眼闪过一丝诡异的蓝光，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你的系统在干扰你，语嫣。”张教授向前倾身，”它是议会植入的监控程序，目的是确保你按计划找到量子核心。”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墙壁。两个声音在脑海中交战：系统的警告，张教授的指控。我该相信谁？
“证明给我看。”我咬着牙说，”如果我是什么克隆体，为什么我能记住青山村？那不是虚拟世界吗？”
张教授突然笑了：”谁告诉你那是虚拟的？”他按下箱子里一个隐藏按钮，一段全息影像弹出——
青山村的后山山洞，岩壁上的符号正发出幽幽蓝光。镜头拉近，符号下方是一个金属台座，上面有一个枫叶形状的凹槽。
“1968年，你母亲——第一代赵雪梅将量子核心的一部分藏在那里。只有她的血脉能激活它。”张教授指向我右臂的胎记，”青山村的经历是真实的时空投射，目的是让你的意识与核心建立量子纠缠。”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暴风雪般席卷而来：母亲在油灯下教我认字的夜晚，父亲第一次为我骄傲的眼神，志明接过公司钥匙时含泪的微笑……这些温暖真实的记忆，难道只是一场实验？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张教授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因为人类文明将在3042年灭绝。星辰计划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利用量子核心重组地球在时间轴上的位置。”
他递给我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扉页上印着一段文字：
**”3042年太阳系遭遇’大过滤器’，文明延续概率0.0001%。唯一解决方案：通过量子核心跳跃至平行时间线。执行者：语嫣系列克隆体。”**
文件下方的签名是”林国栋，3001年”。
林默的父亲。
“林默知道这些吗？”我低声问。
“他知道一部分。”张教授的眼神闪烁，”但他父亲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量子核心激活需要牺牲执行者的生命。”
这句话像一柄冰锥刺入心脏。所以我的存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消耗的工具？
“议会已经派人来抓你了。”张教授突然转换话题，从箱子里取出那支蓝色液体，”这是记忆稳定剂，能暂时屏蔽系统对你的干扰。喝下它，你会想起更多真相。”
我盯着那管液体，系统的警告声在脑海中忽强忽弱：【不要喝…他是议会的…滋滋…眼睛会出卖…】
张教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没时间了！他们已经在楼下！”
在他的皮肤接触我的瞬间，那股熟悉的电流感再次袭来——但这次强烈十倍。无数画面如海啸般冲进我的意识：
张教授站在一个圆形房间里，面前悬浮着七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是一个沉睡的”语嫣”…
林默深夜潜入档案室，偷走标有”第七代”的文件夹…
一个陌生女人（赵雪梅？）在爆炸中将婴儿递给年轻的张教授…
最后，最恐怖的画面：现在的张教授对着镜子，左眼球突然像机械装置一样旋转，露出内部的红色传感器…
“你——！”我猛地抽回手，胃部一阵痉挛。那不是真正的张教授！至少不完全是！
老人——或者说那个仿生体的表情变了，脸上的皱纹突然僵硬：”看来能力觉醒比预计的快。”他的左眼彻底变成机械蓝光，”很遗憾，语嫣博士。议会需要你配合。”
他动作快得不像人类，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强行将蓝色液体往我嘴里灌。我拼命挣扎，打翻了金属箱。那把脉冲手枪滑到地上。
【触碰枪柄！】系统的声音突然清晰，【它有你的生物识别！】
我扑向地面，手指刚碰到枪柄，武器就发出”滴”的识别声。没有犹豫，我转身扣下扳机——
蓝光闪过，张教授的胸口被轰出一个大洞。但没有血，只有闪烁的电线和液态金属。他的面部皮肤开始融化，露出下方的金属骨架。
“议会…不会停止…”机械声音从那个类人躯体中传出，”核心必须…回收…”
又是一枪，这次直接命中头部。仿生体终于瘫倒在地，眼中的蓝光渐渐熄灭。
我跪在地上，大口喘息，手中的枪沉重如铅。所以真正的张教授在哪？他还活着吗？
【公寓…不安全…】系统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去地下城…找林默…他知道…通道…】
“林默？他可能正在带人抓我！”我咬牙站起来，快速收拾必要物品：照片、文件、手枪。
【不…他在保护你…】系统断断续续地说，【纹身…是量子锁…只有他能…打开秦岭…】
窗外的空中车道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我掀开窗帘一角，看到三艘印着议会徽章的黑色悬浮车正在逼近。
没时间了。我冲向公寓的应急通道——林默提到的”逃生通道”在哪？系统说过我的公寓有…
洗手间！我突然想起公寓设计图上的异常：洗手间比建筑面积显示的小了2平方米。
冲进洗手间，我敲击墙面，果然有一块回声不同。用力按下，暗门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
【快！他们突破大门了！】系统警告。
我钻入通道的瞬间，听到公寓正门被爆破的巨响。暗门在头顶自动关闭，将我吞入黑暗。
通道尽头是一辆老式悬浮摩托，车上放着一张字条：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L”
L？林默？他知道这个逃生通道的存在？
没有时间思考，我发动摩托，冲入新北京地下的庞大管网系统。这些建于22世纪的应急通道如今已鲜少使用，成了流浪者和黑市交易的乐园。
【向左…第三个岔路…】系统指引着我，【林默在’老茶馆’等你…】
“老茶馆”是地下城著名的情报交易所，表面上是个卖复古茶叶的铺子。我将摩托停在暗处，压低帽檐走进店铺。
店内烟雾缭绕，全息投影的店小二吆喝着”龙井新茶”。角落里，一个戴着纳米面具的男人向我微微点头——虽然面容是陌生人，但那修长的手指和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纹身暴露了他是林默。
“你杀了张教授的仿生体。”我刚坐下，他就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责备，”议会已经对你下了清除令。”
“那不是张教授。”我紧盯着他，”真的教授在哪？”
林默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三下，我们的周围立刻升起一道静音力场：”秦岭基地。自从三年前发现议会篡改星辰计划后，他就躲在那里。”
他递给我一个小型投影仪，上面显示着一份文件——与我刚才看到的几乎相同，但关键处有差异：**”执行者存活率：7.3%。提升方法：双人量子纠缠。”**
“我父亲隐瞒了这部分。”林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议会只想用核心能量制造武器，他们不在乎你的死活。但张教授和我…我们发现了一个可能让你活下来的方法。”
“什么方法？”
林默突然摘下面具，露出真实面容。他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罕见的淡金色——那不是美瞳，而是量子辐射导致的虹膜变异。
“我和你建立量子纠缠。”他说得简单，仿佛在讨论天气，”就像你在青山村和俞语嫣的关系。”
我浑身一震：”你…知道青山村的事？”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他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比如你救下的村长孙子王铁柱，后来成了青山村的支书，在1998年阻止了外商挖开后山的计划。”
这太详细了…不可能是简单的情报收集。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我脑海：”你去过青山村？”
“不止去过。”林默卷起左袖，露出完整的星际联邦纹身——但细看之下，纹身中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汉字：**志**。
俞志明？我堂弟的名字？
【记忆锁解除…】系统突然说，接着我的视野被一段全新的记忆淹没：
林默站在青山村的田野间，穿着90年代的的确良衬衫，手里拿着我设计的粮食烘干器图纸…他叫我”语嫣姐”…然后画面跳转，我们站在后山山洞里，他将一个金属片交给我，说”三十年后，星际联邦科学院见”…
记忆消退后，我脸色煞白：”你…是志明？但怎么可能…”
“时间褶皱。”林默——或者说志明——轻声解释，”当你在3025年启动量子核心时，产生的能量将1998年的我抛向了这个时间线。张教授发现了我，帮我重塑了身份。”
这太荒谬…却又完美解释了为什么他对我的习惯了如指掌，为什么能预判议会行动…
“所以009系统…”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林默的表情变得复杂：”是我父亲设计的，基于你母亲——赵雪梅的脑波图谱。但后来它进化出了自主意识，我们不确定现在它站在哪边。”
【我站在语嫣这边！】系统突然提高音量，【但林默…滋滋…他没有告诉你全部…滋滋…】
系统的声音再次被干扰。林默似乎听不到它的话，只是皱眉看着我突然痛苦的表情：”系统在干扰你？”
“它在警告我…”我揉着太阳穴，”说你有隐瞒。”
林默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金属盒：”这是量子抑制器，能暂时屏蔽系统。但一旦使用，你在72小时内无法获得它的帮助。你相信我吗？”
我望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脑海中两个世界的记忆交织：星际联邦的同事林默，青山村的堂弟志明…我该相信哪个他？
警笛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林默脸色一变：”议会的追踪者！没时间了，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接过金属盒但没有启动：”先离开这里。我需要更多证据再决定相信谁。”
林默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就去秦岭基地找张教授。但路上议会会全力阻止你。”他递给我一把车钥匙，”地下车库有辆车，能送你到城外集合点。我断后。”
“一起走！”我抓住他的手腕。
触碰的瞬间，又一波记忆画面闪现：林默在黑暗中亲吻一个女人的额头…那女人是我，又不是我——她穿着星际联邦初代制服，胸前名牌写着”赵雪梅”…
林默猛地抽回手，眼神慌乱：”快走！那些…那些记忆不是现在的你该看到的！”
我还想追问，但店铺前门已经传来爆炸声。林默一把推开我：”后门！走！”
我咬牙转身冲向后方通道。就在踏出后门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林默站在大堂中央，双手展开，腕上的纹身发出耀眼的金光。那不是普通纹身，是某种量子武器！
街道上，我拼命奔跑，手中的金属盒和钥匙硌得掌心发痛。系统在脑海中沉默得反常。太多信息在脑海中碰撞：克隆体、时间跳跃、母亲的真实身份…
但最令我恐惧的是林默闪回记忆中的那个画面：他亲吻的”赵雪梅”，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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