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娥到了厂子里，看着一个个工友，不是嗑瓜子聊天，就是坐着织毛衣，心里感叹：难怪再过几年会迎来下岗大潮，就这工作态度，什么厂都得干倒闭了。
前世她把工作让给了陈建国，陈建国又让给了赵春玲的弟弟，算算时间，也就还有两三年时间，他们厂就要开始裁员了。
不行，在这之前他得把工作卖了，这辈子工作肯定是不会给陈建国了，那等着她的就是下岗，拿那点遣散费，都不够糟心的。
好在虽然现在棉纺厂的效益不好，但这个时代，大家都觉得国营厂就是铁饭碗，不愁卖不出去。
打定主意，王秀娥也加入了嗑瓜子的大部队。
“秀娥来了，快来坐，尝尝我自己炒的瓜子。”说话的是同住在他们大杂院的刘大姐。
两人住前后院，又是在一个厂子里上班，关系自然不错。
就是这刘大姐嘴有点碎，喜欢凑热闹，不管是厂里的事情，还是他们胡同的事情，就没有刘大姐不知道的。
“你们到的挺早的啊，今天是不是又没有生产任务？”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班上的，一个月有半个月都没活干，都闲出屁来了。”
“就是就是，听说现在有很多人自己开厂当老板了，也不知道生产这么多布料，都卖给谁，这不是逼着咱们没事干吗？”
“我听说那些私人厂子都是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估计也干不长，咱们一个月有半个月都没事干，他们不得饿死。”
……
王秀娥就听听，也没参与讨论，他总不能说，最后饿死是你们吧，这话现在说出来能被人笑掉大牙。
刘大姐见王秀娥不说话，凑到他跟前小声说：“我听说你家老大要娶后街胡同那个赵春玲？”
王秀娥就知道昨天家里吵架，刘大姐肯定偷听了，不过也不在意，正愁没处打听赵家闺女的事情呢。
“唉~可愁死我了，昨天突然跑回家就说要结婚，咱也不知道那赵家闺女人品咋样。”
“这……你可别跟人是我说的啊，听说赵家那闺女跟好几个男人勾勾搭搭的，我娘家侄子和她一个厂的，听说光他们厂就有好几个男的围着那姑娘转。”
“真的啊？”王秀娥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给足了刘大姐情绪价值，这下给刘大姐高兴坏了。
“千真万确，我娘家侄子还说，那姑娘不光在厂里骚的不行，还去大学那边勾搭大学生呢，就是你家老三上的那个大学，她也不看看自己长的跟癞蛤蟆成精了似的，人家大学生能看得上她？你可别让你加老大犯傻，别到时候绿帽子戴头上了还美呢。”
王秀娥：我可谢谢你啊，我家那蠢儿子，可不就是戴了绿帽子心里还美的冒泡吗？
“这坑定不行，我回去打断我家建国的腿，让他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刘大姐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狠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我就跟你说一声，你家老大别犯傻就行。”
“行，谢了啊刘姐，要不是你说这些，我家老大还真可能娶个破烂货回来。”
呸……想得美，不管是不是破烂货，就冲那一家的德行，老娘都不答应，谁爱娶谁娶，反正想进他们老陈家的门，赵春玲这辈子都别想。
“对了，刘大姐，你知道咱们厂有谁家想买工作吗？”
“买工作？那可多了去了，好多人家的孩子都没工作呢，这一家家的好几个孩子，父母的工作给了这个，那个不高兴，一碗水端不平，可不得闹腾吗？索性就都不给了。咋地，你有门路弄来进厂名额？”
王秀娥装出一副苦涩的表情：“我哪里有什么门路啊，就我家老大这年纪也不小，我就想着把我的工作卖了，凑点钱给他结婚……”
“秀娥你可别犯傻啊，那赵春玲不是个好东西，你咋还想着卖工作呢，真娶了那样的货色，你们一家子不得闹腾死，再说你把工作卖了，你自己咋办？总不能为了儿子把自己后路都给断了吧？”
看着刘大姐的眼神，她心里更难受了，上辈子可不就是为了子女，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但是她卖工作可不是为了别人，现在还能卖个高价，等过两年，这工作白给都没人要了。
“唉……那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孩子打光棍吧，起码我家老陈还有工作，倒不至于日子过不下去。”
“倒也是，你家老陈7级工，一个月工资有100多吧，你们家日子比大多数家人都强了。”
“也没有那么多，一个月80来块钱，等给老大把婚结了。我也就轻松了，老陈那点工资够我们一家子吃喝了。”
刘大姐见她真的想卖工作，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后勤的张科长你知道吗？他家也为了儿子结婚的事情闹腾呢，女方说是必须给解决工作，不然就不结婚。”
这个消息王秀娥真不知道，不过想想这年代，结婚帮着解决工作好像也不稀奇，看来她的工作能卖个高价了。
“张科长还需要买工作？以他们家的条件，在咱们厂给儿媳妇安排个工作应该不难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张科长的儿子看上的是个乡下姑娘，小学毕业，大字不识几个，张科长就是想安排，也不符合规定啊。”
“这……确实不符合招工条件。”
其实要是放在几年前，作为科长，只要儿媳妇不是天残地缺，张科长都能想办法把人弄进厂里。
可这几年不行了，随着返城的知青越来越多，工作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别说是没读过几年书，就是高中生，还不是有一大批等着街道安排工作呢。
“我还听说啊……”刘大姐左右看了看，拉低王秀娥的身子，小声的说：“张科长的儿子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不结婚就要去告他儿子强奸，张科长头发都快愁秃了，这几天急的满嘴泡。”
王秀娥这下明白了，合着又是个管不住那二两肉的货，竟是些糟心的玩意儿，难怪一个科长还要着急买工作呢。
“你要是真打算卖工作，可以去试试，应该能卖个高价。”
“行，谢谢啊刘大姐，这会没事，我去问问。”
“那你去，我刚才看到张科长上楼了，这会应该在办公室呢，不过你别说这事是我说的啊。”
“放心，我懂，不会牵连到你的。”
王秀娥说完给了刘大姐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和厂里的姐妹们聊了一会，才起身去了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