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阳周岁那天,梅雨季的厨房像口蒸锅,林夏想着自己给小阳阳做一个生日蛋糕,搅着面糊的手背上沁着细汗。母亲靠在灶台边,手里的搪瓷缸冒着热气,眼睛盯着她来回搅动的勺子:“面糊要顺时针搅,你这逆时针转,蛋糕能发起来才怪。”
林夏没搭话,手腕转得更用力。沈向阳坐在婴儿椅上,吮吸着奶嘴盯着外婆,口水滴在围兜上。母亲突然伸手夺过打蛋器:“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先加糖!”金属盆磕在台面上发出脆响,惊得孩子抖了一下。
“您行您来。”林夏甩下围裙,转身去拿奶粉罐,却发现罐底朝天。母亲从冰箱里翻出袋米粉:“早说了别买进口奶粉,这国产米粉挺好,你小时候吃这个长得比谁都壮。”“现在能一样吗?”林夏声音里带着火气,“阳阳都一岁了,该喝三段奶粉,米粉没营养!”
沈向阳抱着奶瓶咕嘟咕嘟喝,突然手一滑,奶瓶砸在蛋糕上,奶油溅得林夏满手都是。母亲笑得直不起腰:“瞧瞧,阳阳给蛋糕盖章呢!”
手机在围裙口袋震动,银行短信跳出:“稿费到账1200元。” 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抗抑郁药盒,林夏把手机倒扣在台面,指甲掐进掌心。母亲往蒸锅里添水,蒸汽模糊了她的镜片:“实在不行就别写了,楼下超市招收银员,一天 7 小时,还能兼顾带孩子。”
“我学了文学,你让我去扫条形码?”林夏抓起打蛋器戳进面糊,溅起的蛋液甩在围裙上。母亲摘下眼镜擦了擦:“学文学能当饭吃?当年你非要读文科,我就说——”
“您就说我迟早饿死!”林夏打断她,“现在好了,我真快饿死了,您满意了?”
沈向阳突然“哇”地大哭起来,母亲立刻转身去抱孩子,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林夏这才注意到老人扶着腰,膝盖微微发颤——上周她偷偷把母亲的止痛药扔进了垃圾桶,骗老人说“过期了”。
“哭什么哭,”母亲哄着孩子,语气却软下来,“你妈是大作家,哪能让你饿死?”她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剥了纸塞进沈向阳手里,那是她平时舍不得吃的待客糖。
林夏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高考失利那晚,老人也是这样背对着她,声音硬邦邦的:“哭有什么用?复读就复读,丢不起那人!”可第二天清晨,书桌上摆着温热的豆浆和新笔记本,封皮上有母亲用铅笔写的“加油”。
蛋糕出炉时冒起腾腾热气,母亲往上面插了根蜡烛:“意思意思得了,别浪费钱买蜡烛。”林夏却看见她偷偷抹了抹眼睛,晨光透过纱窗,在老人脸上织出温柔的网。
沈向阳拍着小手笑起来,奶油沾到了母亲的围裙上。林夏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假装嫌她闹腾,却在她睡着后,偷偷给她被蚊子咬的包涂上牙膏。
“妈,”她喉咙发紧,“我想去南方……”
“想去就去。”母亲没回头,替沈向阳擦了擦鼻涕,“别以为我会帮你带孩子,我还想去跳广场舞呢。”
“其实我……”
“墨迹什么?”母亲转身时,林夏看见她眼角的水光,“机票钱我打你卡上了,阳阳我给你带着,想出去就去吧。”
面糊终于倒进模具,林夏在蛋糕顶上撒了把坚果碎。母亲凑过来:“撒这么多,费钱。”却又从碗柜里拿出个玻璃罐,往上面倒了层蜂蜜:“这样甜。”
沈向阳抓着母亲的衣角喊“奶奶”,老人弯腰抱他时,腰又猛地一疼。林夏伸手扶住母亲,触到她后腰凸起的骨头,像触到块硌人的石头。两人都没说话,厨房里只有蒸锅的“咕嘟”声,和孩子吮吸奶嘴的“滋滋”声。
深夜,林夏服了抑郁症的药后,前几天林夏去医院阳阳打疫苗,自己也去复查身体,结果确诊了产后中度抑郁症!
坐在书桌上想着今天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几次想摔东西,小阳阳的蛋糕都想砸地上!明明知道母亲对她说着言不由衷话,明明母亲和她属于藏在互相嫌弃却又彼此依赖的相处。可母亲的有些话会莫名的激怒林夏,林夏怕哪天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可怕的事,现在又没钱,怎么办,写作?不知道该写什么?烦躁、这一切都让她焦虑,易怒!
不能继续这样生活,她怕自己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会迁怒于小阳阳,离开,找一份工作!阳阳、儿子,妈妈不得已离开你,你要听外婆的话,健健康康的长大!
翻开笔记本里写下:
「妈妈:
您总说我是犟驴,
却不知道,
我的犟脾气是跟您学的——
您把关心藏在指责里,
我把脆弱藏在骄傲里。
但今天我看见,
您给阳阳擦鼻涕时,
手在发抖。
原来最硬的语气,
裹着最软的心。
——想给您揉腰的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