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宴》是一本引人入胜的悬疑脑洞小说,作者“青霭停云”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小说的主角沈知白勇敢、善良、聪明,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至第14章,总字数1592781字,喜欢悬疑脑洞小说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主要讲述了:1 墨玉龟纹,朱砂汉白第五次踏入慈宁宫那冰凉沁骨的青石门槛时,沈知白闭着眼都能描摹出脚下每一方地砖的肌理。左侧第三块,墨玉质地,龟裂纹路如天书般蔓延,是前朝旧物;右侧第七块,汉白玉琢成,一点殷红朱砂沁…
《岁时宴》精彩章节试读
1 墨玉龟纹,朱砂汉白
第五次踏入慈宁宫那冰凉沁骨的青石门槛时,沈知白闭着眼都能描摹出脚下每一方地砖的肌理。左侧第三块,墨玉质地,龟裂纹路如天书般蔓延,是前朝旧物;右侧第七块,汉白玉琢成,一点殷红朱砂沁入肌理,如同凝固的血泪——那是三月的宫廷生涯,用脚尖一寸寸丈量、烙印入骨的印记。
“沈画师来得正是时候!”大宫女锦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像春日拂过柳梢的风,却吹不散宫墙内的沉滞。她熟稔地接过沈知白臂弯里沉重的紫檀画具箱,指尖拂过箱盖上雕刻的缠枝莲纹,“娘娘今早还念叨呢,说御花园的西府海棠开得泼天盛,连廊下的鹦鹉都学舌‘画!画!’,就等您妙笔添彩了。”
沈知白唇角弯起一个温驯谦卑的弧度,眼角微微下垂,将宫廷画师应有的恭谨刻入神情:“锦瑟姐姐折煞民女了。能为娘娘描摹天家春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说话间,她垂落的手腕不经意拂过腰间束着的天水碧丝绦,那里,一枚薄如蝉翼、淬过乌头汁液的剔骨刀紧贴着肌肤,冰冷而隐秘。这是三个月前,她从尚膳监那座弥漫着血腥与香料气息的深院里,“顺”来的第一件凶器。
穿过三重垂花门廊,沉水香馥郁的气息如无形的绸缎缠绕上来。沈知白低眉敛目,心中默数:一步、两步……从慈宁宫朱漆大门到内殿暖阁,不多不少,二百零八步。这三个月,她以“写生”为名,足迹遍布半个宫苑,那些看似随意的驻足,那些对花鸟虫鱼的“痴迷”,实则是用双眼和脚步,在心底绘制着禁军铁桶般布防的每一处关节与缝隙。
2 九凤朝阳
“小白来了?”太后的声音自鲛绡珠帘后传来,比平日少了几分端肃,多了几缕慵懒的尾韵,像猫儿在暖阳下舒展。
沈知白心头微动。这声亲昵的“小白”,是她用一幅《九凤朝阳图》换来的特权。两月前,当那幅金碧辉煌、九凤姿态各异、朝阳喷薄欲出的巨制在太后寿辰上惊艳四座时,她便从“沈画师”变成了“小白”,获得了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一把无形的钥匙,亦是悬顶的利剑。
“民女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沈知白行了个无懈可击的万福礼,起身时,眼波如蜻蜓点水般扫过殿内:东侧多了一架镶金嵌珐琅的西洋自鸣钟,齿轮咬合的滴答声清晰可闻;西侧窗边那尊莹润无瑕的和田玉观音却不见了踪影。这些细微的挪移增减,如同棋盘上的落子,都被她无声记下,成为未来博弈中可能的筹码。
太后今日着了身藕荷色云锦常服,发间仅簪一支点翠衔珠凤钗,卸去了几分威仪,显露出罕有的柔和。她斜倚在临窗的紫檀木贵妃榻上,指间缓缓捻动一串鸽血红的珊瑚念珠。
“来,坐近些说话。”太后招手,珊瑚珠的光泽在她保养得宜的指尖流转,“上回你说要寻些古法,改良那花青颜料的色泽,可有着落了?”
沈知白莲步轻移,在距离贵妃榻五步远的青瓷绣墩上侧身坐下。这是她多次试探后寻得的最佳距离——既显亲近,又不僭越。她自袖中取出一个素锦小囊,倒出几片闪烁着虹彩光泽的粉末:“回娘娘的话,民女试了用南海螺钿粉调和花青,画出的水波纹理,果然多了几分活泛气韵。这是今晨新研磨的,请娘娘过目。”粉末在透过窗棂的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太后伸出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捻起些许粉末,迎着光细细端详。就在这看似寻常的颜料品鉴中,沈知白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细节——太后左手小指上,那枚据说先帝御赐、二十年来从未离身的翡翠螭龙戒,不见了!
“果然是好心思。”太后满意颔首,话锋却陡然一转,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听说昨日你去椒房殿为皇后描摹小像,碰上了赵统领?”
沈知白心口猛地一缩,面上却波澜不惊,研弄粉末的手指稳如磐石。她早知宫中耳目如蛛网密布,却不想连这等细枝末节都逃不过慈宁宫的眼睛。
“是。民女在椒房殿外对景描摹几枝新开的玉兰,正巧碰上赵统领带人巡视宫禁。”她微微垂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女儿家的羞赧,“统领大人…驻足看了片刻,说…说民女的画太过柔婉,少了些筋骨力道。”
太后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念珠在指间轻盈地转了一圈:“这倒像他的口气。擎儿向来觉得笔墨丹青不过是闲情逸致,远不及弓马骑射来得实在。”她忽然抬眼,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针,直刺沈知白眼底,“依你看,赵统领此人…如何?”
3 御药房中的刀光与旧事
危险!沈知白睫毛如蝶翼般轻颤,佯作思索片刻,才轻声道:“民女见识浅陋,只觉得统领大人威严深重,连皇后娘娘身边那只最是骄矜的波斯雪狮子,见了他都缩在锦墩后头,不敢出声儿呢。” 言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天真与敬畏。
这回答引得太后展颜:“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她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在光线下流转温润光泽,“哀家有意让你为赵统领画一幅正式的戎装肖像,你可愿意?”
沈知白手中的螺钿粉险些洒落!她筹谋三月,苦等的机会,竟以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这…”她适时地流露出惶恐,“民女技艺粗浅,恐难描摹统领大人神威之万一,有负娘娘厚望…”
“哀家说你能,你便能。”太后语气转凉,珊瑚念珠“啪”地一声轻叩在紫檀案几上,发出不容置疑的清响,“三日后未时正,赵统领会来慈宁宫偏殿。你备好画具,不得有误。”
沈知白深深俯首,借机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锐芒:“民女…谨遵懿旨。”
离开慈宁宫,沈知白并未径直回住处,而是绕了个弯,走向弥漫着浓郁药香的御药房。三个月来,她以“讨教矿物颜料与药材相通之理”为名,与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混得熟稔,更在谈笑间,将那些能无声夺人性命的珍稀药材存放位置,刻入了脑海。
“沈姑娘又来取辰砂了?”须发皆白的刘太医笑眯眯地招呼,从药柜深处捧出一个青瓷罐,“新到了一批辰州的上品辰砂,色泽如血,最宜点染牡丹,老朽特意给你留着呢。”
沈知白敛衽一礼,笑容温婉:“多谢刘太医挂念。今日还想向您讨些上好的藤黄,画那秋日银杏叶,最是相宜。”
取药的过程行云流水,言语间皆是化理药性的探讨。当她捧着包好的药材转身欲走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铁塔般堵在了光线略显昏暗的门口——玄色禁军统领服,腰间佩剑的鎏金睚眦吞口在阴影中泛着冷硬的幽光。
“赵统领。”沈知白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三分惊讶七分敬畏。
赵擎的目光在她清丽的面容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向她怀中的药包:“沈画师…还通晓医理?”
“只是略知皮毛,让统领大人见笑了。”沈知白将药包往怀里收了收,姿态自然,“有些药材,亦是画中良友。譬如这朱砂,可做丹色;藤黄,可调秋韵…”
“譬如乌头,”赵擎突然打断,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青石,“可调出一种别致的青灰死色?”
沈知白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乌头——剧毒之物,正是她上月暗中收集的目标之一!难道…他发现了?
“统领说笑了。”她强自镇定,抬眸直视赵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清澈的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无辜,“乌头药性猛烈,沾之即伤,民女岂敢触碰。倒是…倒是曾听坊间说书先生提过,前朝的勇毅将军(沈青阳),生前最爱以此物淬炼猎箭,箭出无回…” 她故意将“前朝”二字说得模糊,暗示沈青阳一案早已是讳莫如深的禁忌。
空气骤然凝固!赵擎瞳孔猛地收缩,右手下意识地按上腰间剑柄!那道从左侧眉骨斜劈至太阳穴的旧疤,在御药房幽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因骤然绷紧的面部肌肉而微微扭动。
“你…从哪里听来勇毅将军的事?!”字字如冰锥,从齿缝间迸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4 偏院孤灯,薄刃淬蓝
沈知白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惶恐:“民女…民女入宫前,曾在西市茶馆听书解闷。那些说书先生,总爱讲些…前尘旧事,真真假假,做不得数的…”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如同受惊的雀鸟。
赵擎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愤怒中交织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痛楚与挣扎。他紧握剑柄的手指缓缓松开,却猛地向前一步,带着迫人的威压,伸手抬起了沈知白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自己对视。粗糙的指腹带着薄茧,力道不轻。
“沈知白…”他缓缓念出这个化名,锐利的目光似要将她穿透,“你…究竟是谁?”
沈知白的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胸腔,面上却维持着那份被冒犯的惊惶与委屈。她早已备好这身份的每一处细节:“民女…只是苏州沈氏一远房旁支的孤女,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幸得族中长老怜惜,学了些微末画技,又蒙天恩浩荡,太后娘娘垂怜,才得以在宫中…谋个安身立命的差事…” 声音带上几分哽咽,眼眶微红,“若…若统领大人不喜民女,民女明日便向太后娘娘请辞,绝不敢污了大人的眼…”
“不必!”赵擎猛地松开手,语气竟奇异地缓和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三日后…见。”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秋的潭水,旋即转身,玄色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御药房幽深的回廊尽头。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沈知白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场危险的试探,她赌赢了。至少确认了两件事:第一,赵擎对沈青阳(沈毅)之死,绝非心安理得,那愧疚如同附骨之疽;第二,他与太后之间,那道名为“信任”的裂痕,比她预想的更深、更可利用。
回到那间位于宫苑僻静角落的暂居偏院,夜色已浓。沈知白闩好门,从紫檀画箱最底层的暗格中,取出一把仅三寸长、薄如柳叶的小刀。刀身是她用三个月时间,在夜深人静时,于磨刀石上蘸着井水,无数次打磨而成。此刻,在清冷的月光下,刀刃泛着幽幽的蓝芒——那是用乌头汁液反复淬炼的痕迹。
三日后,这把刀,要么饱饮仇敌之血,要么…成为她最后的解脱。
“咕咕——咕咕咕——”
窗外传来三声惟妙惟肖的布谷鸟鸣。沈知白眸光一闪,迅速推开后窗,从斑驳的窗棂缝隙中,摸出一张卷成细管的薄纸。展开,上面只有力透纸背的寥寥八字:
5 禁军左卫,人心浮动。
她将纸条凑近跳跃的烛火。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纸页,化作几缕青烟,消散在带着初春寒意的夜风中。灰烬飘落,如同她心中翻腾的恨意与决绝。计划正在黑暗中悄然推进,禁军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铁壁,终于,被她撬开了第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风,起于青萍之末。
澄心堂纸,磁粉藏锋
三日后的清晨,天光未明。沈知白比平日起得更早。她净手焚香,从画箱深处取出一刀珍藏的澄心堂宣纸,薄如蝉翼,光洁如镜。又取出昨夜新研的颜料,以松烟墨为底,混入极细的磁石粉末,在青瓷碟中细细调和。墨色深沉依旧,却蕴含了不为人知的玄机——干涸后,唯有在特定的磁石指引下,方能显现出隐藏的纹路。
“父亲…”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若您在天有灵,请佑女儿今日…撬开这扇铁门。” 笔尖饱蘸特制的墨汁,悬于洁白的宣纸之上,落下第一笔,勾勒出赵擎那刚毅如岩石般的面部轮廓。
当沈知白踏入慈宁宫偏殿时,赵擎已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之中。他今日未着冰冷的甲胄,只穿一件藏青色云纹锦缎常服,少了几分沙场戾气,却更显深沉内敛,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太后称病未至,只遣了大宫女锦瑟在一旁侍立奉茶,殿内再无旁人,空气沉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
“开始吧。”赵擎的声音简短,不容置疑,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执笔的沈知白。
沈知白铺开宣纸,执笔的手稳如磐石。三个月的宫廷浮沉,早已将她淬炼得能在最惊涛骇浪的时刻,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
“统领大人,”她轻声道,声音柔和如春风拂柳,“可否…稍稍放松肩背?这般如临大敌的神态,画入纸上,恐失了几分…人间气象。” 她抬眼,目光清澈坦然。
赵擎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似有不悦,但终究还是依言,微微调整了坐姿,肩背线条稍显松弛。沈知白抓住这细微的变化,笔锋流转,同时目光如最精准的刻刀,细细描摹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那道旧疤的末端隐入鬓角,颜色比三日前所见更深沉;右耳垂下方,有一处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浅淡凸起,像是被强行磨去的某种烙印或刺青番号。这些都是养父沈青阳生前未曾提及的隐密。
“统领大人这道疤…”沈知白一边运笔,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可是…七年前漠北那场血战留下的印记?”
赵擎的身体,在圈椅中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如同被无形的箭矢射中。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你如何知晓漠北之战?!”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冷硬。
“民女虽身处闺阁,亦曾听闻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她笔锋不停,流畅地勾勒出赵擎因惊怒而紧抿的唇线,“坊间传闻,若非沈毅将军亲率三百死士断后,死守鹰愁涧三日三夜,浴血奋战至最后一人…朝廷的平叛大军,恐难全身而退…”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够了!”赵擎猛地站起!沉重的紫檀圈椅与金砖地面刮擦出刺耳欲聋的锐响!锦瑟吓得手一抖,捧着的青玉茶盏“哐当”坠地,摔得粉碎,茶水四溅!她慌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沈知白却纹丝未动,笔尖依旧稳稳悬在纸上,一滴饱满的墨珠将落未落。她抬起头,目光依旧清澈见底,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民女失言了。只是…画人像贵在传神。若不知其人过往,不解其心绪筋骨,画出的…终究只是皮囊。”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带着某种力量,“若统领大人不愿提及往事,民女…便只画这皮相。”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锦瑟压抑的啜泣和赵擎粗重的呼吸声。他胸口剧烈起伏,那道旧疤因怒意而充血泛红,狰狞如活物。他死死盯着沈知白,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她洞穿。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重重坐回椅中:
“继续。”
沈知白知道,那道名为“往事”的铁门,已被她撬开了一丝缝隙。她继续落笔,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每一根线条都承载着无声的叩问。当笔锋触及描绘赵擎右手虎口时,她凝聚心神,以极其精微的笔触,强调了那处因常年紧握某种特殊兵器而形成的、厚实且纹理独特的茧痕——那形态,与养父遗物中那柄断剑的鲨鱼皮缠丝握柄,完全吻合!
“统领大人的手…”她声音轻柔,如同低语,“…虎口处的茧痕,倒让民女想起一位…故去的老将军。”
赵擎的目光陡然如寒冰凝结:“谁?!”
6 夫人搅局,暗流汹涌
“记不清了。”沈知白适时地流露出茫然之色,微微歪头思索,“许是…某年上元灯节,在姑苏城隍庙前见过的…一位卖艺的老武师?”她笔锋巧妙一转,似在回忆,“那老翁耍得一手好剑,说是家传的‘破军式’…乃当年…禁军之中秘而不宣的绝技?”
“啪——!”
一声巨响!赵擎拍案而起!紫檀案几上的笔洗、砚台、镇纸齐齐震跳!他脸色铁青,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杀意与…一丝被戳破隐秘的狼狈!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夫君原来躲在这里清闲!”一个娇媚却带着三分凌厉的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杀机。殿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苏合香气随风卷入。赵夫人云鬓高挽,珠翠环绕,一身胭脂红遍地金锦裙,如同燃烧的火焰,闯了进来。她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沈知白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最终落在赵擎身上,娇嗔道:“让妾身好找!太后姑母惦记着画像,特意遣我来瞧瞧进度呢。”
殿内气氛瞬间急转。赵擎周身翻腾的戾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按下,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变回那个冷峻寡言的禁军统领:“尚未完成。”声音平淡无波。
沈知白适时地后退两步,将只勾勒了线稿的画像双手呈给赵夫人:“线稿初成,粗陋不堪,请夫人指教。”姿态恭谨温顺。
赵夫人挑剔的目光在宣纸上逡巡。当她看到赵擎右手虎口处那被刻意强调、描绘得栩栩如生的茧痕细节时,描画精致的柳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画得…倒是英武。只是,未免太过严肃了些。”她伸出染着蔻丹的手指,虚虚一点画中人的脸,“我夫君啊,笑起来时,眉眼最是好看。沈画师下次,可要多留意些。”
“是民女技艺粗疏,未能捕捉大人神韵,夫人教训的是。”沈知白低眉顺目地认错,心中却一片冰冷。这位赵夫人,绝非等闲,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画中那处指向性极强的细节!
“无妨。”赵擎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他从妻子手中取回画卷,动作缓慢而郑重地卷起,“沈画师技艺精湛,将本官形神抓得…很准。”他深深看了沈知白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今日便到此。三日后,本官来取成品。”
沈知白深深一福:“民女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大人与娘娘厚望。”
离开偏殿时,沈知白眼角的余光瞥见赵擎握着画卷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而赵夫人投向她的目光,则如同附骨之蛆,冰冷黏腻,久久不散。这场以画笔为武器的初战,她似乎小胜半子,却也引来了更危险的毒蛇。
7 银针藏毒,布谷夜鸣
回到僻静的偏院,沈知白并未立刻休息。她小心地拆开发髻,从中取出一枚细如牛毛、长约寸许的银针——那是赵擎拍案震怒、锦瑟打翻茶盏的瞬间,她以画师特有的灵巧手指,从他玄色袖口边缘“摘”下的。针尖在跳跃的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蓝绿色幽光,显然淬有剧毒。
这位统领大人,果然时刻怀揣着取人性命的凶器。
“咕咕——咕咕——”
窗外,布谷鸟的叫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两声短促,一声绵长,如同暗夜的密码。
沈知白推开窗棂,带着初春寒意的夜风卷入,送来一张飘落的素笺。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四个字:
“左卫已备。”
她将素笺凑近烛火,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纸页,顷刻间化为飞灰。火光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跳跃,映照出十七年前那个血与火交织的雨夜,也照亮了眼前这条愈发诡谲凶险的复仇之路。
她走到案前,展开那幅尚未完成的赵擎画像。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倒出几滴无色无味的特制药水,轻轻涂抹在画像中赵擎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部位。渐渐地,药水渗透纸背,在烛光的特定角度下,另一幅隐藏的图像缓缓浮现——
滂沱大雨中,燃烧的府邸映红天际。一个浑身湿透、蜷缩在泥泞血泊中的小女孩,正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漫天火光,以及…一个手持滴血长剑、甲胄染血的将军背影!那背影,与画中端坐的赵擎,渐渐重合。
“很快了…”沈知白对着画像低语,指尖拂过画箱暗格中那柄淬着幽蓝寒芒的薄刃,“我们…面对面了结这一切的日子,很快了。” 夜风呜咽,如同无数亡魂的叹息,在深宫高墙内盘旋不去。画师之名,既是伪装,亦是即将刺穿黑暗的利刃。
8 画中杀机
风起于青萍之末
烛火摇曳,铜雀灯台上的光影将沈知白专注的身影扭曲成墙上的暗影。她手中并非画笔,而是一柄细如毫芒的银针,针尖蘸取的药水由藤黄、茜草根与微量磁粉秘制而成,干涸后无色无痕,唯有在特定角度的烛火下,方能显影惊魂。
宣纸上,赵擎的肖像已臻化境。刚毅的轮廓,鹰隴般的眼神,那道横亘眉骨的旧疤…每一笔都凝聚着画师的极致功力。然而,沈知白所求,远不止“形似”。她屏息凝神,银针如绣花般点向画中赵擎的右眼瞳孔深处。药水无声渗透,一个破碎的“沈”字家徽,如幽灵般被“绣”入虹膜的纹理——这是只有沈府血案的亲历者才能辨识的烙印,是深埋心底的罪证。
接着,她将药水涂于画像中赵擎紧握椅扶的手背。几道看似随意的淡墨阴影,在药水作用下,于强光下将清晰显现为独特的指痕——那纹路,与养父沈毅将军佩剑剑柄上的防滑凹槽,分毫不差!
最后,她在背景最幽深的暗影里,以针代笔,“绘”出一双眼睛。那是五岁孩童的眸子,盛满了焚天烈焰也无法烧尽的恐惧与绝望,瞳孔深处,倒映着滴血的刀锋与倾颓的府邸。这双眼睛,属于沈知白自己。
画成,汗湿重衫。她卷起这蕴含审判的画轴,系上一条丝绦。此画,既是献于太后的贡品,亦是射向赵擎心魂的淬毒之矢。
旋涡中的交易
三日后,午时刚过,赵擎踏入偏院。空气里松烟墨与植物颜料的气息,是画师身份最完美的伪装。他依旧便服,步履沉凝,目光如剃刀般刮过院中每一寸角落。
“画好了?”声音平直,无波无澜。
“幸不辱命。”沈知白双手奉上画轴,姿态恭顺,眼神却平静地迎向审视。
赵擎接过画轴,入手的分量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他深深看了沈知白一眼,那目光复杂得如同古井深潭,探究、疑虑,甚至…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太后很期待。”四字落下,他转身离去,玄色衣摆卷起一阵冷风。
等待如凌迟。一日将尽,宫闱死寂。反常的平静让沈知白如坐针毡。她如常去御花园“写生”,敏锐地察觉左卫巡逻路线异常密集,带队军官面孔陌生,眼神警惕。无形的弦,已绷至极限。
9 火噬藏书阁
傍晚,凄厉的嘶喊撕裂宁静:“走水了!藏书阁走水了!”
沈知白推窗望去,东北角浓烟如柱,火光染红天际!藏书阁!紧邻存放禁军机要的偏殿!机会!
她迅速换上备好的深色宫女服,将关键物品贴身藏好,闪身融入惊惶的人潮。
火势汹汹,热浪灼人。救火者乱作一团:太监宫女提着水桶奔跑,侍卫呼喝维持秩序,妃嫔轿辇仓皇后撤。沈知白逆流而行,目标直指偏殿方向的月华门。
赵擎果然如定海神针矗立门首!玄衣在火光中更显肃杀。
“左卫一队、二队!封死所有通往机要处通道!擅闯者,杀无赦!”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右卫外围警戒,疏散!”
“水龙队!快!绝不许火势蔓延西配殿!”
命令狠辣精准。他脸上旧疤在火光中如活物蠕动,鹰目扫视全场。沈知白心中一凛:这反应,是在放火?还是防人?
她借浓烟与混乱人影掩护,悄然靠近。忽然,她瞳孔微缩:赵擎下令时,右手无意识紧握成拳,指节惨白,青筋暴跳——正是画中那处埋下“指痕”的手背!
“救命啊——陈副将还在里面!”火场深处传来绝望嘶喊。
陈征!禁军左卫副统领!养父旧部,赵擎掌控左卫的最大障碍!沈知白猛地看向赵擎。
赵擎脸色骤变,震惊、恼怒、一丝犹豫…瞬息闪过!心腹校尉欲言,被他凌厉眼神制止。
“救人!”赵擎暴喝,佩剑出鞘,“三队!随我上!”竟要亲赴火海!
沈知白心悬一线。他是真心救部下?还是怕陈征死,秘密永沉?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抢在赵擎之前撞开燃烧断木,悍然冲入火海!那人身着普通禁军轻甲,烟灰覆面,但沈知白认得那决绝背影——左卫年轻队正,陈征心腹,陆七!
赵擎动作骤停,脸色阴沉如墨,死死盯着吞噬了陆七的烈焰入口。
时间煎熬。火舌肆虐,噼啪爆响。
“出来了!”惊呼声中,浓烟被撞开!陆七踉跄冲出,背上驮着昏迷焦黑的陈征!他头发眉毛燎尽,力竭倒地,士兵慌忙扑上灭火。
“快!抬太医署!不惜代价!”赵擎疾步上前查探陈征气息,紧绷下颌似有松动。目光扫过陈征,最终落在被扶起、满脸烟灰却眼神倔强的陆七身上,那审视,冰冷刺骨。
10 慈宁博弈与紫玉枷锁
沈知白悄然退入阴影。这场火,烧出了太多:赵擎的戒备、犹豫,陆七的勇猛忠诚,以及那冰冷的杀意。
刚回住处,叩门声急:“沈画师!太后急召!”锦瑟声音不容置疑。
沈知白整肃心神,踏入慈宁宫。沉水香依旧,却压不住暗流汹涌。太后端坐,不见病容,深不可测。赵擎肃立一旁,目光如刀刮过沈知白。
“小白来了,”太后语气温,眼无波,“听闻今日火起,是你早察险情,提醒宫人避祸?”
敲打!沈知白立刻跪倒:“民女惶恐!恰在附近写生,见火情危急,情急呼喝,不敢居功。”
“不必过谦。”太后转向赵擎,“赵统领,沈画师可机警?”
赵擎上前一步,声音平板:“确有过人之处。若非示警及时,恐伤者众。”陈述事实,冰冷探究。
“嗯。”太后颔首,似随口一问。指宫女捧上锦盒:“小白献画有功,临危有善,哀家甚慰。这紫玉禁步,赏你了。”
锦盒开,紫玉莹润,金铃流苏,华贵逼人——紫玉禁步!非赏赐,乃枷锁!约束仪态,敲打“本分”,昭示掌控!
“谢太后厚赏!民女愧领!”沈知白叩首,寒意彻骨。
“擎儿,”太后话锋转深,“陈副将伤重,左卫不可无主。哀家看那救人的陆七,忠勇可嘉。擢升他为左卫代副统领,暂领陈征之职,如何?”
赵擎身形几不可察一僵,垂首:“太后圣明。陆七当得此功,臣遵旨。”回答顺畅,眼底阴鸷一闪。太后此举,是往他左卫心脏,狠狠钉入一枚可能失控的钉子!削权!试探!
“退下吧,哀家乏了。”太后闭目。
11 月下警告与隐秘讯号
沈知白与赵擎退出慈宁宫。夜色深重,宫道寂寥,唯有足音回响。沈知白捧着那枚沉重的紫玉禁步,如捧烙铁。
岔路口,赵擎蓦然驻足,未回头,冰冷话语刺破夜色:
“沈画师,画,我看了。”
“画得很好。”
“好得…让我忆起太多不该忆起之事。”
“宫中多事,沈画师技艺精绝,当潜心绘事。莫要…引火烧身。”
语毕,他大步没入黑暗宫巷。冷风吹动紫玉禁步,金铃细碎,如死神低笑。
沈知白独立月下,看赵擎消失处,望太医署方向(陈征、陆七所在),抚怀中冰冷枷锁。复仇之图,线条愈晰,凶险愈深。警告如冰,赏赐如芒,陈征之伤,陆七之升,于死局中撕开荆棘之路。
引火烧身?
她唇角勾起冰冷笑意。
这火,本就是她点燃的星火!
回房,她第一时间检视紫玉禁步。流苏与玉佩连接的隐秘卡扣内侧,一个新刻的、扭曲如被火灼的“左”字,赫然在目!
非太后赏赐!是知情者,借太后之手,传递的讯号!警告?指引?
窗外,布谷三急两缓。
沈知白推窗,夜风送纸,字迹清晰:
“火已起,风将至。‘画师’保重,静待‘破军’。”
纸近烛火,化为飞灰。火光跃动于她琥珀眸中,映出十七年前血火交织的雨夜,照亮前方诡谲莫测的复仇路。
“破军…”她低喃,指尖抚过画箱暗格中淬毒的薄刃。
那是养父沈青阳勇毅将军,威震禁军的独门剑法之名。
风,终是起了。
12 璇玑点金.风起于市井
“破军”风起,沈知白深知,撬动禁军这座冰山,光有仇恨与谋略远远不够。庞大的财力,才是支撑行动、收买人心的基石。那夜截获的崔党财源,如同一条蛰伏的暗河,亟待疏导利用。
翌日,沈知白以“购置特殊画材”为由出宫。她并未直奔繁华商街,而是七拐八绕,走进西城根一处不起眼的“博古斋”。店主是个须发皆白、眼神却精明如鹰的老者,姓周,是养父旧部埋下的暗桩,表面经营些古旧杂项,实则掌握着京城地下钱货流通的脉络。
“周掌柜,烦劳看看此物。”沈知白在幽暗内室取出半枚断裂的玉珏——接头信物。
周掌柜浑浊老眼精光一闪,接过玉珏,与柜台暗格中另一半严丝合缝对上。“贵人请讲。”他声音沙哑。
沈知白摊开一张素笺,上面以“游丝描”勾勒出繁复的星轨图样,中心正是“璇玑”印鉴的变形。“以此图为版,用此墨,”她推过一个沉甸甸的小瓷瓶,里面是掺了星髓银朱和微量磁粉的特制墨汁,“按此数目,速印‘璇玑钱引’。”她递过一张写着天文数字的单子。
周掌柜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微颤,但很快镇定:“贵人,此引形制前所未见,恐难取信…”
“信,自有人给。”沈知白打断他,取出一枚小巧的青铜虎符拓印,“此乃陈征副将旧部信物。你联络漕河帮‘浪里蛟’张老五,北城‘铁算盘’李瘸子,南市‘胭脂虎’孙三娘。告诉他们,持此‘璇玑引’,三日后,可在‘天工坊’以旧引兑新引,兑一赠一,只限三日。”
周掌柜眼中爆出精光!兑一赠一!这是何等手笔!张老五的漕船、李瘸子的赌档暗庄、孙三娘掌控的胭脂水粉走私线,都是吞吐金银的巨兽,且对崔党盘剥深恶痛绝!有陈征旧部的虎符作引,加上这泼天利益…“老朽明白了!贵人放心,三日内,这‘璇玑引’必如水银泻地!”
13 药香算筹:御药房的财路
回宫途中,沈知白“顺路”去了御药房。浓重的药香中,刘太医正指挥药童分拣药材。
“刘太医安好。”沈知白福身,“前日讨教的藤黄,画秋叶果然极好。今日想再讨些上等辰砂和…石青?”她目光扫过药柜深处标着“慎用”的格子。
刘太医捋着山羊胡,浑浊的老眼似笑非笑:“沈姑娘要石青?那可是画山石的宝贝,也是…某些方子的猛药啊。”他慢悠悠踱步,声音压低,“不过嘛,库房里新到了一批滇南的‘孔雀石青’,成色极佳,就是…价比黄金。姑娘若要,老夫得亲自去库房找找,这钥匙嘛…”他意有所指地掂了掂腰间一串黄铜钥匙。
沈知白会意,从袖中滑出一枚小巧的金瓜子(用截获财源熔铸),不着痕迹地塞入刘太医手中:“有劳刘太医费心。对了,听闻陈副将伤势沉重,需用大量珍稀药材吊命?太后娘娘甚是挂念呢。”
刘太医掂量着金瓜子,眼中精光一闪,呵呵笑道:“姑娘心善。陈将军乃国之栋梁,用药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宫中药材调度…唉,层层盘剥,有时连老夫也捉襟见肘啊。”他叹气摇头,手指却蘸着茶水,在药柜上飞快写下几个字:“三七、血竭、老山参,市价三倍”。
沈知白心中冷笑,崔党连伤员的救命钱都不放过!她面上忧色更重:“竟有此事?太后若知,必会震怒。刘太医放心采买,药材务必用最好的!所需银钱…”她压低声音,“我认识几位南方药商,或可解燃眉之急。只是这账目交割,需个稳妥人。”
“哦?”刘太医来了精神,“老夫有个远房侄儿,在城南开了间‘济世堂’,为人最是可靠!姑娘若信得过…”
“那便请令侄,三日后午时,持‘璇玑引’至‘博古斋’寻周掌柜。”沈知白微笑,“所需药材款项,皆以‘引’兑付,多退少补。” 这是要将御药房的部分采购权,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自己掌控的渠道,不仅切断崔党一条财路,更能借此渗透太医署,监控陈征伤势,甚至…获取某些“特殊”药材。
14 金铃密语:紫玉禁步的妙用
回到偏院,沈知白摩挲着那枚华贵的紫玉禁步。太后用它来监控,她却要将其化为传递情报的利器。
当晚,负责洒扫她院落的粗使宫女小桃,照例来送热水。小桃不过十三四岁,面黄肌瘦,眼神怯懦,是宫中最低等的存在。
“小桃,辛苦你了。”沈知白和颜悦色,拿起案上一个没动过的精致点心,“这个赏你。”
小桃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奴婢不敢…”
“拿着吧。”沈知白将点心塞给她,顺势将紫玉禁步放在案上,“你看这禁步,金铃多精巧。可惜丝绦有些松了,你会不会穿珠子?”
小桃看着那华美的玉佩和金铃,眼中满是艳羡,老实摇头:“奴婢…奴婢手笨。”
“无妨,我教你。”沈知白拿起禁步,手指灵巧地解开流苏与玉佩连接的卡扣,露出那个隐秘的“左”字刻痕!她状似无意地用指尖拂过刻痕,对小桃低声道:“你每日洒扫,可曾注意…左卫的陆七大人,常在哪处歇脚?或是…与何人走得近?”她问得随意,如同闲聊。
小桃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声音细如蚊蚋:“陆…陆大人刚升官,常在演武场东角的樟树下歇息…好像…好像和一个管马厩的老黄头说过话…”她所知有限,却已是底层宫女能接触的极限。
“哦?老黄头?”沈知白记下,迅速将卡扣复原,仿佛只是检查,“好了。这金铃声音清脆,你若在洒扫时听到什么有趣的宫中闲话,比如哪位娘娘又得了新赏,或者…禁军里有什么新鲜事,下次来告诉我,我再给你点心,好不好?”她将禁步重新系好,金铃叮当。
小桃捧着点心,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嗯!奴婢记住了!谢谢画师姐姐!”在她眼中,沈知白是宫里难得和善的主子。这枚紫玉禁步,成了沈知白连接底层耳目、获取零碎情报的渠道,而小桃,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成了风眼中一片传递信息的落叶。
15 太医署的暗室与星髓账册
三日后,沈知白以“探视陈副将病情,为太后回话”为由,来到太医署。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气氛弥漫。陈征躺在单独隔间内,面色灰败,昏迷不醒。陆七守在门外,甲胄未卸,眼窝深陷,新升任代副统领的重压和长官的重伤让他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警惕如狼。
“陆大人辛苦。”沈知白微微颔首。
陆七抱拳回礼,声音沙哑:“沈画师有心。陈将军…尚未脱离险境。”他侧身让开,目光锐利地扫过沈知白,带着审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画师,与这场大火,与自己的晋升,都透着说不出的蹊跷。
沈知白步入病房,刘太医正在施针。见到沈知白,他眼神微动。
“刘太医,陈将军如何?”沈知白问。
“命悬一线啊!”刘太医摇头叹息,“若非那陆七拼死相救…唉,脏腑有灼伤,烟毒侵体,更兼旧伤复发…需用好药吊着,银子…流水似的花!”他刻意加重了“银子”二字。
沈知白会意,走近病榻,似在观察陈征气色,袖中手指却悄然弹出一粒米粒大小、裹着蜡丸的“璇玑引”样本,精准落入刘太医身侧打开的药材抽屉中。同时,她低声道:“‘引’已备好。令侄那边?”
刘太医不动声色地合上抽屉:“济世堂昨日已收到首批药材,货款两讫。老夫那侄儿说…”他声音压得更低,“崔府在京郊的几处田庄和当铺,近来银钱周转似有不畅,典押之物比往常多了三成,利息也涨了。”这是重要的经济情报!崔党在失去部分财源后,开始加紧盘剥,露出了破绽。
沈知白心中冷笑,面上忧戚:“陈将军乃国之柱石,万望刘太医妙手回春。所需银钱药材,不必吝惜。太后娘娘恩典,自有‘善缘’襄助。”她将“善缘”二字咬得清晰。
离开太医署前,沈知白“无意”间遗落了一方素帕在陆七附近的栏杆上。帕角,用特制药水画着一个极小的、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樟树图案,旁边一个更小的“黄”字。
陆七目光扫过那方素帕,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他认得那樟树,那是他和养父旧部唯一敢接头的地方!这个沈画师…她是谁?她怎么知道老黄?是敌?是友?他默默拾起素帕,攥入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沈知白的网,已悄然罩向这位新晋的代副统领。
16 博古斋的暗涌与“璇玑引”初现
当日傍晚,“博古斋”后堂密室。
周掌柜将厚厚一叠印制精美、散发着淡淡星芒与墨香的“璇玑钱引”推到沈知白面前。引票以特制星髓银朱混合墨印制,纹路繁复如星轨,核心处“璇玑”印鉴隐隐有紫芒流动,下方小字标注凭此引可在指定商号通兑金银、货物,甚至…雇佣人手。
“贵人请看,‘浪里蛟’张老五兑走了第一批,用于支付三条漕船南下押运‘生丝’的定金,直言此引方便,比官引更硬通!‘铁算盘’李瘸子兑了半数,已在他掌控的三家赌场和两家暗庄开始流通,赌徒们新奇得很!‘胭脂虎’孙三娘最是痛快,全数兑清,她的商队已持此引南下采买苏杭绸缎了!”周掌柜语气激动,“按您吩咐,兑一赠一,这三家吃下大头,余下零散小引,也通过他们的人脉,如水银般悄然渗入市井!三日!短短三日,‘璇玑引’已在京城地下钱河中,激起暗涌!”
沈知白拿起一张钱引,指尖拂过那流动的星轨纹路。这不仅仅是钱,更是她编织的、一张覆盖地下世界的权力与信息之网。崔党盘剥下的商贾、被压榨的漕工、赌场中渴望翻身的赌徒…都成了这张网的节点。
“好。”她声音平静,“通知张老五,他南下的船队,回程时,‘顺便’从泉州带回几箱上好的‘海藤胶’和‘珍珠粉’——我有大用。”这是绘画珍材,更是某些“特效”药的原料。“李瘸子那边,让他留意崔家当铺最近收押的特别物件,尤其是…与军器、舆图相关的。”“孙三娘…让她的人,留意江南织造局最近的动静,尤其是送往崔府和宫中的特殊贡品。”
一道道指令发出,庞大的资金和地下网络开始高效运转,目标直指崔党的经济命脉和情报核心。沈知白端坐灯下,紫玉禁步的金铃在袖中微颤,如同她心中无声的号角。吸金,非为敛财,只为铸剑。这把名为“璇玑”的经济之剑,已悄然出鞘,寒光直指深宫与朝堂的黑暗心脏。风已至,破军将临!
小说《岁时宴》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