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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松涛斋那浓烈的药气、腐朽的死气和乌木秘匣里三根幽蓝带血的银针、那张扭曲邪异的血符,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林晚意狂奔的脚步。霍启年惊恐的呓语——“匣子……不能动……报应……”——如同冰冷的诅咒,在死寂的夜风中尖啸,追逐着她逃回栖梧苑的每一步。

她几乎是撞开栖梧苑的院门,又反手死死闩上!背靠着冰冷沉重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濒临炸裂的战鼓。冷汗浸透了内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袖袋里那张临摹的邪符纸片,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冰冷而邪恶的气息,灼烧着她的手臂,也灼烧着她的神经。

阿杏依旧昏睡着,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眉头紧蹙。林晚意走到床边,颤抖着手指轻轻拂开她后颈的发丝。惨淡的月光下,那片皮肤依旧苍白光滑,昨夜惊鸿一瞥的黑色邪纹消失无踪,但指尖传来的、那种异于常人的冰凉触感,却更加清晰、更加深入骨髓。

不能再等了!栖梧苑是囚笼,松涛斋是绝望的坟墓。整座霍府,唯一还能让她窥见一丝破局可能的,只剩那个森然矗立、地基下埋着白骨的祠堂!那个昨夜发出镇压鬼咽和回廊鬼影的沉闷巨响的核心!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但绝望深处迸发出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却如同熔岩般更加炽热!她看了一眼昏睡的阿杏,将袖中沉重的铜烛台握得更紧,如同握着自己最后的武器。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栖梧苑沉重的院门,如同投入巨兽咽喉的孤勇者,朝着祠堂的方向,再次融入浓稠的夜色之中。

这一次,她不再有任何犹豫和停留。回廊如同巨大的、曲折的肠道,在黑暗中延伸。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昨夜那湿重粘滞的鬼步和白影拦路的恐惧记忆犹新,但她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前方——祠堂!

越靠近祠堂区域,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滞。那股无处不在的“霍府味道”里,属于祠堂的阴冷陈腐气息陡然加重,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在地下长久埋藏后散发的冰冷沉滞感,以及一种……极其淡薄的、仿佛无数怨念被强行镇压、扭曲后形成的、令人心悸的煞气!

终于,穿过最后一道曲折的回廊,祠堂那森然肃穆的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清晰地显露出来。

整座祠堂建在一个略高于周围地面的台基之上,背靠着一座人工堆砌的小土丘,如同盘踞在府邸中轴线末端的一头沉默巨兽。建筑本身飞檐斗拱,气势森严,但笼罩在其上的,却绝非庄严肃穆,而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实质般的阴冷和……煞气!

祠堂门前,左右各立着一尊石兽。

林晚意躲在远处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借着树干的阴影和惨淡的月光,屏息凝神地望去。

那石兽非狮非虎,体型庞大,肌肉虬结,姿态狰狞。它们并非常见的蹲踞守护之态,而是呈现出一种前扑攻击的姿势!獠牙外露,如同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眼珠凸起,怒目圆睁,瞳孔的位置被刻意雕刻成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戾!更让林晚意心头发毛的是,石兽的爪下并非踩着祥云或绣球,而是各自踏着一块刻满扭曲纹路的、如同痛苦挣扎人形的怪石!这哪里是镇宅瑞兽?分明是引煞招邪的凶物!

祠堂屋檐四角,蹲踞的也非象征祥瑞的鸱吻。

那是四个造型奇特的陶俑!

陶俑面目模糊不清,仿佛被刻意抹去了五官,只留下一个粗糙的轮廓。它们的姿态极其怪异扭曲,身体佝偻着,双手却异常用力地向前环抱,十根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诡异地、全部死死指向祠堂正脊中心的位置!仿佛在拼命地将某种无形的、极其可怕的东西,强行汇聚、禁锢在那一点!月光下,陶俑粗糙的表面泛着一种冰冷的青灰色光泽,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

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压力,从祠堂方向扑面而来!林晚意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周围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猛地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扶住粗糙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煞气!这就是煞气!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阴煞之气!它从狰狞的石兽口中喷吐,从指脊的陶俑指尖汇聚,从祠堂那紧闭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朱漆大门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它冰冷、粘稠、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怨毒,无声地笼罩着整片区域,将此地化为一片生灵勿近的绝域!

这就是霍府风水邪局的核心枢纽!这就是镇压着无数枉死怨魂、将主母白骨垫在地基下的……凶煞之地!

林晚意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抵抗那股令人作呕的煞气侵袭,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祠堂那紧闭的大门上。昨夜那声镇压一切的闷响,就是从这里面发出的!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强撑着,目光沿着祠堂的墙体向下移动。地基由巨大的青石条砌成,坚固无比。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祠堂西南角靠近土丘的墙根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根泥土,在几丛深绿色苔藓的掩映下,赫然露出几根……惨白的东西!

不是石头!是……骨头?!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嗡……”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震动!

那震动并非来自外部,仿佛就源自祠堂地下深处!如同某种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庞然大物,在梦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呓语!

随着这声“呓语”,祠堂西南角墙根处那几根惨白的东西周围,几块松动的泥土和苔藓,“簌簌”地滑落下来!

露出了更多!

那赫然是几截断裂的、颜色惨白、表面布满细小裂纹和泥土污渍的……人骨!看形状,像是……胫骨和腓骨?!它们以一种极其扭曲、仿佛被强行折断后塞入的姿势,半掩半露在墙根潮湿的泥土里!泥土深处,似乎还有更多惨白的轮廓若隐若现!

地基下的白骨!前主母的白骨!风水先生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上一个多管闲事的主母,骨头正垫在祠堂地基下镇宅呢……”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晚意的脚底板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亲眼所见,远比听闻更加恐怖!那冰冷的、扭曲的、被泥土半掩的森森白骨,无声地诉说着被活祭的残忍和被镇压的滔天怨气!

就在她被这惨烈景象震撼得心神剧震的瞬间!

一股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一条刚从冰水里捞出的毒蛇,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她裸露在外的后颈!

那触感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腻,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林晚意的身体瞬间僵直!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指尖下,自己颈侧动脉在疯狂地搏动!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咯咯作响,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身后几步远的小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身影。

藏青色洗得发白的长衫,样式老旧。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张覆盖了整个面孔的——黑沉沉的木制面具!

面具光滑无比,没有任何雕饰,只在眼睛和口鼻的位置挖出几个黑洞,深不见底。面具下的脖颈皮肤,呈现出一种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

风水先生!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尊刚从地底爬出的石俑,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面具上那两个漆黑的眼洞,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此刻正“盯”着林晚意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紧贴在她脆弱的颈动脉上。指尖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像是在丈量着脉搏跳动的频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窒息感。

面具后,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般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凿进林晚意的耳膜和心脏:

“霍太太……”

那声音顿了顿,冰冷的手指在她颈动脉上施加了更重的力道。

“……祠堂重地,阴煞汇聚,生人勿近。”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尤其……是命格稍硬,却总爱‘多管闲事’的……主母。”

他微微歪了歪头,面具凑近了一些,冰冷的吐息似乎穿透了空洞,拂过林晚意惨白的脸颊。

“上一个像你这样好奇的,骨头垫在下面,镇宅的效果……还算不错。”声音毫无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恶意和玩味,“你的命格……倒是比她们几个,都硬上那么一点点。”

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的獠牙,再次加重了在她颈侧的力道,带来更强烈的窒息感和死亡的冰冷。

“就是不知道……”

那空洞的眼洞,紧紧“锁”着林晚意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你这一身的硬骨头,能撑得过几时?”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心上。那戴着黑木面具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向后一退,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旁边假山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林晚意一个人,僵立在祠堂森然的阴影与古树浓荫的交界处。颈侧那滑腻冰冷的触感犹在,如同毒蛇留下的涎液。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能撑得过几时?”——在死寂的空气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

祠堂森然,煞气冲天。狰狞石兽的獠牙,指脊陶俑的鬼爪,墙根下惨白的断骨,还有颈间残留的、来自地狱般的阴冷……所有支离破碎的恐惧碎片,在这一刻被那只苍白的手和那嘶哑的话语,强行拼凑成一幅完整而令人绝望的图景。

她的脚下,是累累白骨铺就的深渊。她的头顶,悬着无形的利刃。那个藏身于黑暗、以人命为祭品、操控着整座府邸阴森命脉的风水先生,正用他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结局。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穿过曲折的回廊和森然的古木,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林晚意浑身冰冷,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没有当场瘫软下去。

撑得过几时?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林晚意,这位被强行推上绝路的霍太太,要么成为祠堂地基下的第四具白骨,要么……就得用尽一切,包括自己这身被“先生”评价为“硬一点”的骨头,去砸碎这笼罩霍府的、吃人的风水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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