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一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准时停在别墅楼下。司机是秦司理的人，同样沉默寡言。
车子驶向郊区的影视基地。《长歌未央》作为耀世传媒的S+古装大制作，拥有独立的超大摄影棚和仿古建筑群。车子驶入基地大门时，姜妩就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聚焦。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挂着《长歌未央》剧组牌子的巨大摄影棚外。姜妩推门下车。
阳光有些刺眼。她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内搭浅色高领羊绒衫，长发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脸上只化了淡妆，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与昨天民政局门口那个“脆弱新娘”判若两人，但那份清冷疏离的气质依旧。
她刚站稳，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带着怨毒的目光直射过来。
摄影棚门口，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着华丽戏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正是原定的女一号，耀世力捧的小花——苏晚凝。
苏晚凝长得明艳动人，此刻那张漂亮的脸蛋却因为愤怒和嫉恨而微微扭曲。她死死地盯着姜妩，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她身边围着助理、化妆师，还有几个明显是站她这边的配角演员，看向姜妩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善和轻蔑。
“哟，这不是我们新晋的秦太太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响起，是剧里的女三号，苏晚凝的闺蜜王露，“架子可真大啊，让全组人等你一个？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姜妩恍若未闻，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晚凝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职业化的微笑：“苏小姐，早。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公式化的礼貌，仿佛根本没听出王露话里的刺。这种无视，比针锋相对更让苏晚凝怒火中烧。
“堵车？”苏晚凝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讽刺，“秦太太出门，不应该是前呼后拥，警车开道吗？还会堵车？还是说……秦总没给你配专机啊？” 她刻意拔高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棚外区域，引来更多人的侧目。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姜妩脸上的笑容不变，琥珀色的眼眸却冷了下来。她看着苏晚凝，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苏小姐说笑了。拍戏是工作，按时到片场是演员的本分，跟坐什么交通工具没关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凝身上那套明显是女一号规格的华丽戏服，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就像角色，该是谁的，终究是谁的。强求不来，也……霸占不住。”
“你——！” 苏晚凝被戳中痛处，脸色瞬间涨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妩，“姜妩！你别得意！你以为靠着爬秦司理的床抢到这个角色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剧组不是那么好混的！我苏晚凝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有的是办法让你……”
“晚凝！够了！” 一个带着威严的中年男声打断了她。
导演陈国涛皱着眉从摄影棚里快步走出来，身后跟着制片人和编剧。陈导在业内以严谨和脾气火爆著称，他目光严厉地扫过苏晚凝和她身边那群人，最后落在姜妩身上，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开工了？！” 陈导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苏晚凝等人立刻噤声，愤愤不平地瞪着姜妩。
陈导走到姜妩面前，打量了她几眼，语气听不出喜怒：“姜妩是吧？合同签了？”
“签了，陈导。”姜妩微微颔首，态度恭敬而不失气度。
“嗯。”陈导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公事公办地道，“去化妆间准备吧，造型师在等你。第一场戏，一个小时后拍你和男主的对手戏。”
他看了一眼姜妩素净的脸和简单的衣着，“剧本都熟悉了？角色吃透了吗？时间紧任务重，别掉链子。”
这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压力。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看姜妩这个“空降兵”如何应对导演的下马威。
姜妩迎上陈导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眼神清澈而坚定：“陈导放心。剧本我研读过三遍，角色小传也做了。虽然时间仓促，但我会尽全力，不让您失望。” 她的声音清亮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自信。
陈导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她话语里的分量，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挥挥手：“去吧。”
姜妩不再看旁边脸色铁青的苏晚凝等人，跟着一个场务，步履从容地走向演员化妆间。
身后，苏晚凝怨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王露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晚凝姐，别急！一个靠睡上位的贱人，在陈导手下走不过三场戏！看她怎么现原形！我们有的是办法整死她！”
化妆间是独立单间，待遇显然已经是女一号规格。姜妩刚坐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表情有些紧张的年轻女孩就拿着化妆箱走了进来。
“姜…姜老师您好！我是您这次的妆造师，我叫小文。”女孩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也听说了这位新晋秦太太的“威名”和剧组的暗流汹涌。
“你好，小文。”姜妩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缓解她的紧张，“辛苦你了。”
小文松了口气，连忙开始工作。她一边熟练地给姜妩上底妆，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镜中的姜妩。皮肤真好，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尤其是那双眼睛……近距离看，平静得像深潭，却又仿佛蕴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让人不敢小觑。小文心里嘀咕，这位秦太太，似乎跟传闻中那个“心机上位”的花瓶不太一样。
妆化到一半，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剧组马甲、工作人员模样的男人探进头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姜老师，打扰一下。导演让我来问问，您这边妆造进度怎么样了？男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麻烦转告陈导，稍等十分钟。”姜妩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回答。
“好的好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眼神却有些闪烁，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还有什么事吗，老师？”姜芜背对着工作人员，在化妆镜里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说了一句：“姜老师，您…您多注意点，第一场戏……是水戏，在寒潭那边拍，水挺凉的。” 说完，他飞快地缩回头，关上了门。
水戏？寒潭？
姜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记得剧本，今天第一场应该是她和男主在书斋初遇的文戏！怎么会突然变成水戏？还是寒潭？
小文的手也顿住了，脸上露出担忧：“姜老师，寒潭那边……是人工景，但水是真的山泉水引过来的，这个季节特别冰！而且那场水戏……剧本里安排在下个月啊！怎么会突然提前到今天第一场？” 她显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姜妩看着镜中自己已经开始勾勒眼线的脸，琥珀色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昨天才官宣换角，今天就临时改戏份，还是最耗体力、最容易出状况的寒潭水戏？
苏晚凝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这是迫不及待地要在第一场戏，就让她这当众出丑，甚至出什么“意外”导致无法拍摄？
镜中的美人，红唇缓缓勾起一抹近乎妖异的、带着血腥气的冰冷弧度。
想玩？
那试试看。
她拿起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来自戏里男主角的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
【寒潭水深，当心着凉。】
姜妩指尖轻轻划过屏幕，眼神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