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艳秋看着桌上的钱,再一次长叹:“话又说回来,连傻知青都比朱家强。朱家才给一百零一块的彩礼。傻知青的聘礼还多了三十三块呢!”
田多谷好奇道:“你们说傻知青哪来的钱?”
三嫂耸肩,“兴许他傻不知道花钱,攒下来的?”
“不可能!”田有财斩钉截铁道,“我去九大队队长家里问过,他们说傻知青没有钱。他只要手里有钱就会去买纸买笔。
为此九大队的人还专门找了几个识字的人盯了他一段时间。后来发现他只是写算式算数才懒得再管他。”
田多棉静静的听着。
六七十年代下乡的那些知青们,半自愿下乡的还好,虽然苦点儿累点儿,但是往往受村里人待见。
非自愿下乡的那些就惨多了。
时不时就得被拎出来当着全村人的面听训。
纵使李煜铮特殊,可能不怎么用挨训。但,书不能随便看,字自然也不能随便写。
田奶奶嘱咐田有财,“你明日先去打问打问小李同志这钱哪来的?要是不干净的钱咱可不能收!就算是干净钱,关乎棉棉一辈子的大事也得好好商量商量决定。”
***
人有三急。
晚上因为听训多喝了几杯水的田多棉不情不愿的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田家是旱厕。
茅房在院子西南角。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极强。
田多棉已经从最初的抗拒到习以为常。
轻车熟路的裹上厚厚的棉衣出门。
幸好月亮很亮,减缓了田多棉部分对黑夜的恐惧。
从田多棉的房间到厕所需要经过三哥三嫂在的西厢房窗下。
两个人压低的争吵声,顺风传进田多棉的耳朵。
“田多谷,我是为自己争吗?我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我怀孕了!”
“啊?真的?我要当爹了?”
“你想的美!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怎么要孩子?”
“这房间不一样住?你非惦记棉棉那房间做什么?”田多谷明显不开心。
听见自己的名字,田多棉停住脚步。
“对,都是房间,可房间跟房间不一样!虽说都是一间房,可棉棉那一间房原本是两间的格局,就是未隔断而已。再说,她两间房那是东房,咱们这两间是西房。西房冬冷夏热哪比的上东房好?”
三嫂越说越气,“是我惦记棉棉那房间吗?是不是咱俩还没结婚那会儿你们家就说等我嫁过来委屈两年,棉棉嫁出去就把她那两间房给咱们?”
田多谷理亏,柔声哄人,“是,当初是这么说的。现在也一样,等棉棉嫁人,那房间不还是咱们的?”
“棉棉什么时候嫁人?难不成你们谁舍得让她嫁给那个傻子?吃晚饭时爹娘说商量商量,其实他们压根就不想把棉棉嫁出去,话就是说给我和大嫂听罢了。
爹娘掏空家底给她置办嫁妆,好不容易嫁出去,结果呢?人家男方反悔跑了。
女人名声大过天,要是低调点解决也行。
现在呢?你们纵着她闹那么一出,咱家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我跟大嫂现在连娘家都不敢回,就怕人家笑话到脸上让娘家人都跟着蒙羞。”
田多谷长叹一声,“这事能怪棉棉?是棉棉不想嫁吗?是朱建华先对不起咱们棉棉。至于李煜铮,他傻成什么样你也清楚。让棉棉嫁给他不是毁了棉棉一辈子?”
“我知道你们家人都拿棉棉当宝贝。我嫁到你们家这一年没亏待她吧?家里吃的、穿的是不是都先紧着她?我说过一个不字?
可如今我怀孕了啊!总不能孩子生下来咱们一家三口还挤在这一小间屋子里吧?”
“那也不能把棉棉往火坑里推吧?就算奶奶和爹娘都同意让她嫁给李煜铮,总不能让她跟着李煜铮去住牛棚吧?不还是得住在家里?你当嫂子的让让她不行吗?”
“我让她谁让我?是,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就我是坏人行了吧?我这个坏人不碍你们眼,我走行了吧?明天我就回娘家。”
“谁说你是坏人了?你最好了……”
“……”
被迫听了一番吵架墙角的田多棉失眠了。
怎么说呢?
作为田多棉,她无疑是幸福的
田家人待她是真的好。
用现代流行词形容她就是团宠。
如果换成其他姑娘,这会儿恐怕得日夜以泪洗面。
在外被他人笑,在家被家人骂。
只是田家人不是都姓田,她上头还有两个嫂子。
二哥田多栗和三哥是双胞胎,他是军人,目前还未婚。
易地而处,如果她是三嫂摊上田多棉这么个小姑子,定然也很烦她。
田多棉再次翻身,长长叹息一声。
穿越来这几天总是还抱着能穿回现代的侥幸。
今天,梦醒了。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得面对眼前的处境以及自己惹下的烂摊子。
穷乡僻壤的小乡村。
吃大锅饭的生产队。
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七十年代。
在女人名声大过天的公社被渣男绿成十里八乡的笑话。
误惹傻知青被提亲的窘境。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糟心事。
田多棉其实无所谓自己名声怎样,可田家人在乎。
而她在乎田家人。
嫁还是不嫁?
***
田家早饭还是延续了昨晚的凝重。
徐艳秋哈欠一个接一个一看就没睡好。
田多粮和大嫂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奶奶说心口不舒服,不吃早饭。
三哥讨好的把给奶奶的鸡蛋拿过来塞进三嫂手里。
换以前,这个鸡蛋 是田多棉的。
三嫂垂着头躲开三哥的手。
田多棉看见三嫂眼睛红红的。
身为罪魁祸首,田多棉轻叹一声,清清嗓子,开口:“爹,娘。我想嫁给李煜铮。”
“胡闹!”田有财沉下脸,重重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婚姻大事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田多棉长这么大没挨过揍,田家人连重话都很少说她。
田有财发这么大火,显然是真气着了。
徐艳秋先是训田有财,“棉棉还小!你朝她发什么火?有话好好说。”
又转头,伸出食指在田多棉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戳了两下,“你这丫头从小是个绵软性子,怎么在结婚的事上主意这么大呢?!
吃亏上当一次还不够?睁着俩大眼就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