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国把户口本揣进兜里，走出家门，警惕的看了眼四周。他走进无人小巷，这才往知青办走去。
与此同时，知青办里，几台老式电扇嗡嗡地转着。
墙上贴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红色标语。
几张木制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档案袋、登记表和钢笔水瓶。
几个干部正埋头填写下乡知青的名单，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角落里，一台老式手摇电话偶尔响起，接线员匆匆跑过去。
扯着嗓子喊：“喂？哪里？……对，名单已经报上去了！”
门口，有人沉默地攥着通知书，有人低声交谈。
工作人员——李桃菊头也不抬，开口询问：“姓名、年龄还有家庭成份？”
张卫东不情不愿的低声回应:“张卫东，18岁，工人家庭”。
闻言，李桃菊快速记录，“是自愿下乡的吗？”
自愿？怎么可能自愿？然而，张卫东犹豫片刻，闭了闭眼。
“……自愿”。
李桃菊推过表格，“签字按手印，每个知青的下乡补贴是二百元，手续办完以后，你就可以领补助了”。
“嗯”。
说着，张卫东把签好字的表格。递给工作人员，“签好了……”
办好手续以后，李桃菊把二十面值十元的大团结，递给张卫东。
“这是你的下乡补贴，下乡时间是五月二十九日”。
接过大团结，张卫东的眼里神色莫名。
傅雨诗抬手擦着汗，“听说黑省的冬天零下三十度，耳朵都能冻掉”。
闻言，萧静云苦笑一声:“总比云南的蚂蟥强，那玩意儿钻肉里，扯都扯不出来”。
坐在一旁的王铁军，插话:“你们知足吧，我分到陕北，听说那儿喝水都得靠驴驮”。
吴大红站在工作人员面前，激动不已，“同志，我家孩子才16岁，能不能缓一年？”
听到这话，李桃菊冷漠无情，“政策就是政策，领导说了”。
“知识青年就该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没有例外”。
想到自己的孩子啥都不会，吴大红的声音哽咽:“可他……连被子都不会缝……”
然而，李桃菊不耐烦了，“贫下中农会教他，去吧，别耽误后面的人”。
张秀秀小声询问:“丽华，你怕吗？”
谢丽华握紧她的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怕啥？小红说兵团发军大衣，还有工资呢！”
张秀秀叹气:“可我妈说，这一去……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谢丽华沉默片刻，“那也得去，除非你想被街道办天天批斗”。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干部，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高声念着名字。
“王建国……李红梅……张卫东……过来领你们的安置证明”。
靠墙的长椅上，几个刚满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坐着，有的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有的还戴着红卫兵袖章。
他们互相递着烟，烟雾在阳光里缭绕。有人小声问:“听说黑省那旮旯冬天贼拉冷，撒尿都能冻成冰溜子！”
旁边的人，还有些羡慕，“那你咋不说，开春儿抱枪上山”。
“运气好能撞见狍子，那玩意儿傻得很，你喊一嗓子它还得回头瞅你”。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广播喇叭突然响起，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
“大海航行靠舵手……”
歌声盖过了低声的交谈。
没多会儿，知青办就剩两个工作人员了。
李桃菊叹了一口:“今天来报名的人数，离任务目标一半都不到”。
闻言，江小雨咬着笔杆子，小声嘟囔:“这段时间要不是街道办力度大，哪有人愿意来报名下乡？”
就在这时，秦明国走了进来，看了眼知青办，就两个工作人员坐在办公桌后面，正跟笔杆子拼命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两个工作人员面前，压低声音:“两位同志，我来报名下乡的”。
一听到这话，李桃菊高兴的不得了，赶忙回应:“好嘞好嘞！”
她左手放在登记表上，右手拿着钢笔，抬头看着站在对面的男同志。
“同志，你的姓名、年龄，还有你的家庭成份？”
秦明国勾唇一笑，心里很高兴:“同志，我叫秦明金，今年18岁，工人家庭”。
话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同志，还有我的妹妹，她叫秦静静，今年16岁”。
说着，他把户口本拿出放在办公桌上。笑呵呵的，“还有我爸妈，他们也要下乡”。
啥玩意？？？
见过给儿女报名下乡的，见过给兄弟姐妹报名下乡的。
这给父母报名下乡的，还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哟！
李桃菊、江小雨两个人都震惊麻了，嘴角一抽。
“同志……你没说错吧？这哪有给父母报名下乡的？”
秦明国回答的很干脆，“同志，你们放心吧！”
“我没说错，我爸妈说了，他们才刚满四十，正是为国家做贡献的时候”。
“难道……你们想拦着他们，不让他们为国家做贡献吗？”
此话一出，两个工作人员，也觉得，没有那个儿子会坑娘老子的。
最主要的是，对方给扣的帽子太重，她俩背不动。
好一会儿，坐在一旁的江小雨，看了眼登记表格。
开口询问:“秦明金同志，你妈识字不？”
说起继母的学历，秦明金挑了挑眉，如实回答:“小学学历，可这……应该不耽误，我妈给国家建设新农村添砖加瓦吧？”
对此，李桃菊、江小雨两个人是服气的，动不动就扣大帽子，这不是自己等人擅长的吗？
看工作人员要填下乡地址了，秦明国赶忙开口补充:“同志，我爸指明要去北大荒，说是要为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
“我妈指明要去陕北，说要为……我妹妹要去大草原，她最喜欢放牧了”。
说到这里，他举起右手，“我要去云南边疆，我这么年轻，自然是要为国家多出一份力的”。
听到秦明金说的话，两个工作人员都觉得这就是一个坑爹的货。
都以为秦明金要说，自己要去黑省的，谁知道他居然申请去云南边疆。
「要知道，热带雨林气候，蚂蟥、毒虫肆虐，疟疾高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