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有深的情绪一贯不会外露,可纪慈还是能感觉的到他周身低沉的气息。
纪慈不是什么圣母,也没资格站在道德的高点去审判任何人,她只是看不惯一个生来就毫不费力可以拥有全世界的人竟和她讨论公平与否。
这就好比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和戴着义肢的人说我们来一场公平的赛跑吧。听上去多怪诞滑稽。
不过也好,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向来养尊处优,从来只有被人阿谀奉承的份,何时被人这般阴阳怪气过?这样一来,管他是见色起意还是一时兴起,纪慈都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对自己存任何心思了。
纵使纪慈也在某些瞬间对霍有深动过心,但她太清楚,霍有深这样的人,远离才是最好的自保。
霍有深的绅士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纵然是失了兴,他也始终没拉下过脸,甚至还妥帖地将人送回去。
之后的两个月,纪慈再没见到过霍有深。
*
这天是徐父的生忌,徐樵和徐清蕊都在国外,只有周絮兰和纪慈前去墓园祭拜。
周絮兰摘下墨镜,弯腰将手中的白玫瑰放在丈夫的墓前,“清蕊跟着徐樵在国外参加峰会,今天只有我和纪慈来看你。”
墓碑上贴着徐父的照片,是很清俊的长相。
纪慈的生母是南城人,二十八年前年徐父到南城出差时和纪母相识,两人对彼此一见钟情,很快陷入热恋。那时纪母并不知晓徐父已有家庭。
后来是周絮兰找上纪母,告知她徐父是有家室的人,劝诫她不要成为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
纪母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独自去了其他城市生活,直到纪慈11岁时,纪母生病,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将纪慈托付给徐家。
毕竟不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徐父在世时和纪慈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也不差。
周絮兰重新戴上墨镜,她的脸始终朝着墓碑,“坏了的那块平安扣,徐樵说会让清蕊去找块相似的给你。”
纪慈哂了哂,“不用了。”
周絮兰说的那块平安扣是纪母留给纪慈的遗物,被徐清蕊弄碎了。
纪慈向来很能隐忍,小时候不管徐清蕊从她这儿抢走什么,她也都不会抢回来。
那日纪慈参加前院长的荣休宴,前院长的女儿和徐清蕊是好友,徐清蕊也被邀请在列。
宴席快结束时,徐清蕊找到纪慈说自己快生日了,想找纪慈讨一份礼物,纪慈问要她什么。
徐清蕊看着纪慈脖子上的那条翡翠平安扣项链,说就要这个。
纪慈知道徐清蕊是故意的,谁都知道这条项链对纪慈的意义。
纪慈没同意,转身要走。
徐清蕊一手拉住纪慈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过去扯下纪慈的项链,说纪慈小气死了,不给拉到,不过她要借来看看。
纪慈伸手要拿回去,徐清蕊手往后一缩,项链就从掌心滑落,那枚翡翠平安扣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纪慈当时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当下就给了徐清蕊一巴掌。
祭拜结束后,纪慈跟在周絮兰身后往私人陵园外走,走到门口时,周絮兰顿下脚步说,“我有话同你说。”
纪慈应了声好,跟着周絮兰上了车。
车子在山道上平稳地拐弯,周絮兰阖着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明晚抽个时间和林家的公子见个面。”
库里南后座宽敞,可纪慈却觉得胸口滞闷,“我明晚值班。”
周絮兰停了手上的动作,睁开眼转头看向纪慈,嗤道:“我知道你明天白班,纪慈,就算晚班,我也可以让院长放你两个小时假。”
纪慈指尖紧紧抠进掌心,“我不想见。”
周絮兰蹙了蹙眉,“林家主母约了我几次,我总不好一直推拒,次次都驳了人的面。”
纪慈不语,一双生得极好看的眼睛始终往下垂着。
周絮兰语气不耐,“见一面还能让人吃了你不成?不喜欢,见了面再拒绝便是。我也不是让你明天就嫁到林家去。”
周絮兰对纪慈是实打实的不喜欢,甚至可以谈得上恨。
纪慈有着一双和她母亲一样的精致眉眼,于周絮兰而言,纪慈就像某种令她痛苦的存在,这种存在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对她的背叛和不忠。这样的存在像一把锋利的刀,不断地扎进自己的心脏。
林家的家世不如徐家,林家那位又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按理说,让纪慈嫁到林家,看着纪慈过着不幸福的下半生,周絮兰才能解恨。
可林家主母找上周絮兰时,周絮兰却下意识想要回绝。
翌日傍晚,纪慈应约来到一家高端西餐厅。
林家的这位公子叫林启,林母四十岁才怀上这个儿子,上面又有三个姐姐,是家中的老幺,从小就被宠得没个正形,成年后便是人们口中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林启垂涎纪慈许久,三番几次央求林母去徐家提亲,林母本其实看不上纪慈私生女的身份,奈不住儿子喜欢,也只好应下了。
林启见到纪慈过来,立时坐直了身体,打量着纪慈的那双眼睛透着股猥琐。
纪慈今日穿了件短款的小香风呢大衣,微喇叭牛仔裤将她的腿型衬得更加优越。
林启的目光就直直落在纪慈的大腿上,“这腿儿长得真带劲儿。”
纪慈蹙眉,刚想坐下的身子又重新直了起来,“林公子若是这般轻浮不自重,那我走了。”
林启打忙起身,笑着说,“哎,别啊宝贝,就开个玩笑,当真了就没意思了不是?”
纪慈冷着脸,“谁跟你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