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月阁的院子里,整个王府的管家、管事嬷嬷以及仆从、婢女等上百人都已经在院子里排排队候着,各怀心事又忐忑地等着见王府的新女主人的第一面。
听闻宁瑶郡主脾气火爆,为人十分凶悍,也不知道有多难伺候。
战战兢兢间,谨王携王妃从廊下走过,俩人一个赛一个高贵冷傲,身姿挺拔,简直是一幅养眼的美画。
管家何应走上前,笑呵呵地眯着眼,率先行礼,贺道:“见过王爷、王妃,恭贺王爷、王妃新喜,祝愿王爷、王妃白首偕老,天长地久!”
萧觉声眉目淡淡,露出了一个微笑,摆手道:“今日本王与王妃高兴,传下去,全府有赏。”
“谢王爷、谢王妃!”众人行礼叩谢。
在高呼中,他顺势牵起身旁人的手,在众人面前,显示出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俩人并肩往外走去。
苟纭章被他握住手,一步步走着,手掌是陌生的温热。
她没办法甩开他的手。
萧觉声虽然偶尔混账,但不可否认,他做事很周全稳重,起码在王府所有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
这显得他很从容大度,而她小肚鸡肠。
俩人上了马车,萧觉声松开她的手,坐下之后便闭目小憩,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安静,安静,还是安静。
马车走了一会儿,车厢被敲了两下,宁芬的声音从外传来。
“郡主,饼来了。”
话音刚落,油纸包着的香气四溢的肉饼从窗户塞进来。
苟纭章从昨日到现在就没能好好吃饭,夜里只吃了一些糕点饱肚,早上就饿得不行,吩咐宁芬去买了两个常吃的肉饼。
打开油纸,肉饼表皮金黄酥脆,冒着油脂,一口咬下去,肉馅肥嫩,汁水丰沛,鲜香顿时盈满整个车厢。
闻着肉饼的香,萧觉声皱起眉头,睁开眼看向大快朵颐的苟纭章。
苟纭章对上他的视线,咽了口中的饼,将其中一个饼递给他,含糊道:“你吃吗?”
萧觉声抬手接过,一言不发,很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凶狠地盯着肉饼,泄愤一般将它拆吃入腹。
看他那一副把肉饼当仇人咬的架势,苟纭章打了个冷颤,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
付出了一个肉饼,情义却没有建立起来。萧觉声依旧不搭理苟纭章,态度十分冷淡,苟纭章暗骂他没礼貌,吃了她的饼,连谢谢都不知道说一声。
但她也是个硬骨头,萧觉声不说话,她也不会自找没趣。
俩人各自闭目养神。
一路无言。
到了皇宫,又一路走到昭宁宫,谁也没开口。直到见到言皇后时,俩人不约而同地摆出一副微笑的表情,看起来乖巧得很。
言后坐在高座上,瞧着俩人的神态,不禁叹了一口气。她心思缜密,洞若观火,对这两个孩子的脾气秉性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键。
他们现在简直跟小时候打架后被她训斥,装模作样地认错和好没什么两样。
待会儿转头出了昭宁宫的门,不知道又是什么你掐我打的战况。
苟纭章不知道言后想的什么,跟着萧觉声奉上茶,改口道:“儿媳请母后用茶。”
言后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后,上下打量她一眼,倏然瞧清她颈间的淡淡红痕,眉一扬,一改愁意。
他们到底是几年不见了,说不好是身份转变,一时不适应,脸皮薄,害臊呢。
这样自我安慰一番,言后心情就好多了。
她拉住萧觉声和苟纭章的手,拢到一处,笑吟吟道:“以后你们夫妇俩便是一体了。无论发生什么,要磋商决策,互相体谅,收敛性子,不可意气用事,伤了夫妻情分。”
“是,谨遵母后教诲。”俩人垂头,很有默契地齐声应答。
言后格外满意,着人给苟纭章赏了好大一笔敬茶礼,“今日朝务繁忙,你们父皇和太子哥哥上朝还未散,不知何时才来,本宫就不留你们在这陪着了。”
俩人应道:“是。”
“觉声。”言后看了儿子一眼,笑容温柔,嘱咐道,“左右你也闲暇无事,正巧西域进贡了一批骏马,今年开春,屏河牧场的草长得特别好,行宫的海棠林也盛开了,你带章儿在马场挑两匹好马,去屏河牧场游玩一番也好。”
萧觉声脸上带着笑,眸光却暗了一分,点头应是,道:“儿臣谢父皇母后恩典。”
苟纭章瞥了他一眼,再次叩谢言后。
陪言后用过早膳,俩人从昭宁宫离开,慢步在宫道上走着。
瞧着萧觉声的脸色,苟纭章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淡声道:“你也不必如此,你有事情便忙你的,我不需要你陪。”
“我需要。”
“嗯?”苟纭章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听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语气略带自嘲。
“你没听母后说吗?本王一个闲人,哪有什么要事处理。”
苟纭章面色不改,扯着嘴角冷笑一下,不以为意,“这不是你自愿的吗?”
自愿服从父兄、自愿不沾手朝政、自愿一辈子被兄长压着,藏起壮志、压住野心,做一个窝囊的武夫。
都是他自己选的,她才不会同情他。
萧觉声只是笑笑,反讽道:“那你不也是自愿嫁给我吗?”
她不愿意,但也不敢、不能抗旨。圣旨是她亲手接的,圣恩是她自己谢的,所以这不也是自愿吗?
苟纭章冷了脸,嘁了一声,加快速度,大步流星走去。
萧觉声不紧不慢地跟着,瞧着她怒气蓬勃的背影,眼中带着些许柔和的光芒。
跑再快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在马车上等他。
到了宫门口,苟纭章正要上马车,迎面走来了一个婷婷袅袅,弱柳扶风的身影。
“宁瑶郡主。”
叶净萱一身青白的衫裙,眉目如画,秀丽妍妍,单薄削瘦的身子好像随时要被风刮起来,瞧一眼就让人心生怜爱。
她朝苟纭章行了一礼,粲然一笑,熟稔的搭话,“郡主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人进宫,谨王殿下没有陪着您吗?”
苟纭章看了她一眼,微微蹙起眉,问道:“你很冷?”
叶净萱不明所以,睁着一双无辜的鹿眼看她,摇了摇头,“……不冷。”
“那你很闲?”
“……不是。”
苟纭章随口问了两句,又莫名地点点头,没再理她,踩着车凳上了马车,将叶净萱留在风中凌乱。
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叶净萱没反应过来,却见不远处,萧觉声在走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