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锦绣阁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只剩下那盘被砸烂的宫保虾球,在光洁的地板上肆意流淌,散发着劣质油脂和化学调料的气味。
红亮的酱汁像凝固的血,惨白的虾仁如同散落的眼球,黏腻的油脂反射着吊灯奢靡的光,构成一幅荒诞又触目惊心的画面。
所有人都僵住了。
正在用餐的食客,门口排队的看客,试图上前控制局面的服务员,还有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的大堂经理。
江凡站在那片狼藉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他的手机支架还立在桌上,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并将这份癫狂实时传递到网络另一端。
直播间彻底疯了。
人数像是坐了火箭,瞬间从八千冲破一万,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飙升。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屏幕:
“我草草草草草!真砸了!主播是真疯批啊!”
“这画面太TM刺激了!年度最佳直播名场面预定!”
“地沟油宫殿!砸得好!早就看这些装逼的馆子不爽了!”
“完了完了,主播要被抓走了吧?快跑啊!”
“‘蓉城老饕本饕’:砸得好!别怕!律师费我也包了!给我继续锤!”
“楼上大佬牛逼!今天这瓜太大了!”
“粉了粉了!这才是真性情!不比那些恰烂钱的探店强一百倍?”
“饕餮怪!恶名远扬第一步,达成!”
与此同时,砸盘子的短视频片段,如同病毒般在蓉城本地的微信群、抖音、微博疯狂传播。标题五花八门:
【震惊!某主播大闹锦绣阁,怒砸招牌菜,疑似因地沟油?】
【锦绣阁翻车!“饕餮怪”直播怒斥“地沟油宫殿”,现场失控!】
【是炒作还是正义?“饕餮怪”硬刚高档餐厅,场面火爆!】
“饕餮怪”这三个字,带着一股邪性,迅速冲上了本地热搜榜。他火了,以一种最激烈、最具争议的方式。
“你……你……”
大堂经理指着江凡,嘴唇哆嗦着,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这是故意闹事!你这是毁坏财物!你等着警察来吧!”
几个保安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慢慢围了上来,手里握着对讲机,眼神警惕。
“闹事?”
江凡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经理身上,那眼神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嘲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是你们,把垃圾当宝贝卖,把食客当傻子耍!”
他往前走了一步,踩在黏腻的酱汁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保安们立刻紧张起来,摆出防御姿态。
“我再说一遍,”
江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厅,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们这宫保虾球,用的就是地沟油!反复精炼过的,藏得很深,但瞒不过我的舌头!”
“你胡说八道!”
经理厉声反驳,试图挽回一点声势,“我们锦绣阁用的都是最高标准的食用油,有严格的采购和检验流程!你说地沟油,拿出证据来!”
“证据?”
江凡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轻蔑和悲哀,“证据就在你们的锅里,在你们的油桶里!也在每一个被你们蒙骗的食客的肚子里!只是他们尝不出来,或者不敢相信,自己花大价钱吃下去的,竟然是这种东西!”
他挺直了背脊,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惊恐、或好奇、或怀疑的脸庞,最后再次定格在经理涨得通红的脸上。
“你想要证据?”
江凡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舌头,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响彻整个锦绣阁,也透过直播,传遍了网络——
“我的舌头,就是尺!”
“量一量,你们的良心,到底有多大!”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堂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再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周围的食客也陷入了沉默,一些人下意识地放下了筷子,看着自己桌上的菜肴,眼神复杂。
直播间里,更是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引爆了新一轮的刷屏狂潮:
“卧槽!我的舌头就是尺!量你们良心有多大!太TM经典了!”
“头皮发麻!主播这嘴炮,输出拉满了!”
“文化人骂街,最为致命!”
“杀人诛心啊!经理脸都白了!”
“这句话必须火!年度金句!”
“饕餮怪!我宣布,你就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前。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青年,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场,竟让他们有些胆寒。
江凡冷冷地看着经理,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知道,这一砸,这一骂,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闹事者”。
但,那又如何?
至少,他把这家“地沟油宫殿”的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来。
至少,他让更多人听到了,关于“真味”的呐喊,和对“垃圾”的唾弃。
“饿……”
脑海里,系统的童声微弱地响起,似乎是被刚才的激烈对抗消耗了不少能量,但不再是之前的痛苦尖叫,反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江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疲惫和狂躁。
他知道,警察很快就会来。但他不准备跑。
他看着手机镜头,看着那飞速滚动的弹幕和不断飙升的人气,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明的笑容。
“家人们,看来今天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平静,但眼底的火焰并未熄灭,“不过,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该量的‘尺’,我也亮出来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饕餮怪’,会一直在这里,用我的舌头,继续量下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隐隐传来。
大厅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江凡站在原地,像一杆标枪,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