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宋建国怔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姜老太说了什么。
“臭婆娘,你要和我离婚?”
宋建国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捧着肚子,笑出声。
“开什么玩笑,整个家属院你打听打听,哪家有两口子去民政局办离婚的。”
狗长犄角,闹洋事。
姜老太随便在外面听到‘离婚’这个词,估计是什么意思都还没弄明白,就口不择言地和他叫嚣。
笑死人了。
要知道,他和姜老太在乡下办了场办酒席,拜过天地,就算结婚了。
稀里糊涂过了十几年,结婚证都还没有,离个屁的婚。
“身份证,户口本,你的那份,我帮你找出来了。”姜老太举起手中的证件,有理有据道:“国家有规定,咱俩这种算事实婚姻。咱俩的婚姻关系,家属院里的街坊邻居,以及村里的亲朋好友都能作证。共同生活多年,且生育过多个子女,可以先补办结婚证,再离婚。”
姜老太重活一世,是带着脑子回来的。
八十年代初,已经改革开放,但人们思想保守,离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件丢人的事,办理离婚的夫妻少之又少。
即便日子过的不如意,女人们大多为了孩子,选择忍耐,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一句:“谁家锅底没有灰。”
“日子跟谁过都一样。”
“他又不可能一直打你,等他老了,脾气就变好了。”
“我们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人这一辈子就几十年,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上辈子就是这样pua自己的。
同年代的妇女们,和她有同样思想的不在少数。
正如刘嫂子所说的那样,人一辈子只活几十年,所以才要想办法,怎么痛快怎么来。
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时卵巢囊肿。
事实证明,女人自我感动,自我牺牲,不会感动男人,只会让男人觉得你好欺负。
“少搞幺蛾子,麻溜把钱还给赵寡妇去,老娘们家家的,离不离是你说了算的嘛!”宋建国撇着嘴角,越说越不耐烦。
离婚绝不可能,他就当姜老太没话找话说。
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各退一步,只要姜老太把钱送回去,他可以不和姜老太计较今天的事。
闻言,姜老太低声轻笑,她猜到宋建国不会乖乖配合。
“二妮儿,四妮儿,你们进我屋,把你爸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出来。”
姜老太一声令下,两个女儿便明白她妈接下来要做什么。
“好嘞,妈,我们现在就去。”
两个女儿一前一后从姜老太身边走过,撸起袖子进屋。
“姜翠兰,你没完没了是吧!”
宋建国气不打一处来,眼看着外面天都要黑了,姜老太还不肯罢休。
“怎么!你要把我轰出家门不成?这是啤酒厂分配给我的房子,我是户主。”
宋建国言辞激动,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信姜老太能倒反天罡,有胆量把他赶出去。
“妈,收拾好了。”
老二和老四把宋建国的东西打包好,递给姜老太。
“拿到宋耀祖屋里去。”姜老太道。
“是。”
老二抱着宋建国的衣服,老四抱着宋建国的床单被褥,抬腿就往对面宋耀祖房间走去。
“站住!”宋建国眨了眨眼,想不明白道:“凭什么让我和耀祖一起住?”
姜老太不想让他碰,他也没多想和姜老太有肢体接触。
分开住可以,家里那么多房间,耀祖是独苗,男孩大了,要注重隐私,和他挤在一起算什么。
“大妮儿五妮儿,你们去厨房和二妮儿三妮儿四妮儿挤一挤,我住你们那间。”
宋建国倒是会安排。
“你想得美。”姜老太指着宋建国鼻子,骂道:“家里就三间房,大妮儿那间就一张单人床,不够睡,晚上还要在屋里打地铺,四妮儿五妮儿没地方住,拿块木板在厨房当床。厨房在室外,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你个当爹的,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那怎么了!我是她们亲爹,没有我,哪来的她们。”宋建国理直气壮,大男子主义作祟,丝毫不感到羞耻。
几个赔钱货是女孩,随便给口饭喂大,能帮他赚彩礼钱。
如若不然,他早把她们送人了。
“从现在开始,衣服你自己洗,饭你自己做,每月八号发工资,老大替你领,放我手里保管。”
宋建国当甩手掌柜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同意离婚,没关系,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要让宋建国知道不离婚的日子有多痛苦。
姜老太说完,不给宋建国反驳的机会,老二老四已经把他的东西,全数搬到宋耀祖的房间里。
天色黑了,姜老太招呼姜长海留下来吃晚饭。
姜长海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时间不早了,他该回服装厂上夜班了,挥手和姜老太告别,临走前不忘说:“姐,我明天还来。”
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死死看向宋建国。
一晚上的时间,她姐即便少根头发丝,明天等他来了,也都饶不了宋建国。
“路上小心。”
姜老太披上衣服,送姜长海出院门。
运货车引擎声远去,姜老太回到屋里。
宋老太叉着腰,跋扈地拦住她的去路,“姜翠兰,你要造反是不是?让建国一个大男人洗衣服做饭,还要把工资都给你。”
他儿子脑袋让驴踢了,才会答应。
宋老太护犊子心切,舍不得让宋建国吃亏。
“姜翠兰,你适可而止,究竟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有姜长海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宋建国一把扣住姜老太手腕,忍耐濒临极限,趁他还愿意好好说话,姜老太应该见好就收。
不过仔细想想,姜老太过于反常。
他离开家没几天,姜老太到底受什么刺激了,这一整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故意找他不痛快。
“拿开你的脏手。”感受到宋建国的触碰,姜老太皱眉,抬手抽回手腕,“大男人不洗衣服做饭,该出去搞破鞋?”
“你少阴阳怪气,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宋建国眯起眼睛,凶光毕露。
“想干嘛干嘛,你咋不上天那!”姜老太回怼,望着宋建国阴险的眼神,平静的语气蕴藏着破釜沉舟的笃定,“一切才刚刚开始,宋建国,我等着你跪下来,求我办离婚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