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话音才毕,一身月白直裰的男子已经抬步走了进来。
王初芸一抬头,便见男子向这边望过来。
脉还没把完,她下意识收了手。
温青白的指尖一空,也收回手去,他起身,向卿无尘见礼:“世子。”
卿无尘走过去,把他才先的位子给坐了:“小温大夫,此次是来为我家夫人诊脉的?”
王初芸心说,人家一个大夫,不是来诊脉的是来干什么的?表面还是温和地笑着回答:“是我叫小温大夫来瞧瞧的。”
“既是这样,那还请小温大夫继续,”卿无尘忽又想起自己把别人座位坐了,起身道,“请。”
温青白拱礼:“世子请坐,已诊完脉了。”
卿无尘又从善如流坐下来:“那我家夫人身子如何?”
温青白道:“世子夫人有些阴亏血虚,来月事时常感到腹痛,在下这便下去开方子。”
说完,便拎着药箱与夏树退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卿无尘睨她一眼:“你来月事也同他讲?”
王初芸笑了笑:“小温大夫医术高超,只诊了诊脉便晓得我身上的病灶。”
卿无尘默了默,没再话下。
王初芸随口问道:“七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卿无尘道:“下午要出城办事,回来用午膳。”
王初芸回想了一下上辈子,这等日常琐事,她竟没有半分印象。
不过她敢确信,卿无尘从未在温青白替她诊脉时回来过。
或许她成了“变故”,从她重生之日起,这一世的故事,便已经不同。
不一会,夏树回来说:“小温大夫开好药方已经离开了。”
王初芸说好,让她下去抓药。
卿无尘端茶喝一口:“小温大夫毕竟是男子,若夫人要看一些不方便的病,我倒认得一位妇科圣手,只是他并非咱们国的人,远在域外。”
不大方便的病?嘁,神经。
“大夫面前无男女,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小温大夫家离咱们近,我觉得挺方便。”
卿无尘:“可他毕竟是男子。”
王初芸故意道:“男子怎么了,我不歧视的。”
卿无尘:“……”
她忽而想到什么,提起兴趣道:“夫君方才说,你认得一位妇科圣手,他可会接生?”
卿无尘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视线进一步下滑到她的肚子。
王初芸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
卿无尘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王初芸沉默片刻道:“近来你那位域外朋友可否请入上京来做做客?”
*
中午准备膳食,夏树来问王初芸想吃什么。
彼时卿无尘正在院子里练剑,惹得一院的紫薇花瓣纷飞如雪。
“七爷在,咱们准备些淡口的食物如何?”
王初芸却不干,她现在没空将就男人的口味:“不,我中午想吃牛肉古董羹,汤料多加辣。”
夏树犹豫道:“不另外准备点其他吃的么?”
“不必。”
小厨房动作快,点了菜没多久,一只铜锅便端了上来,里头的炭火正燃烧着,揭开锅盖,红彤彤的汤底飘香四溢,正咕咚咕咚冒泡泡。
王初芸咽咽口水,上辈子秉承夫君爱吃啥她便做啥菜的贤妻准则,嫁人后就没吃到过自己爱吃的东西,现在她也懒得下厨了,家里有厨子不用,非得自己动手,是她有福享不来吗?
牛肉被切成了薄片,血红血红的,王初芸用筷子挑起一片,涮进锅中,不一会儿便捞出来,放进碗碟里,一边吹一边吃。
白色的热气蒸腾着,在正午的阳光里显得热火朝天。
而就在她的对面,却仿佛坐了一尊冰山。
卿无尘看了看铜锅,再隔着热气看正吃得投入的女子。
他不禁蹙眉,缓缓拿起筷子伸向牛肉盘,夹起一块涮了许久,才捞出来。
肉上面裹了一层辣子。
他试探着,试探着,将烫好的牛肉塞入口中。
咀嚼一下,再咀嚼一下。
“咳咳咳——”他捂着嘴大咳不止。
王初芸慢条斯理嚼着刚塞嘴里的牛肉,目光闲适地睨向对面。
男子正弓着身子,不住狂咳,那张素来一板一眼、一本正经、不染纤尘的脸上,五官都拧成了一团,面红耳赤。
“夫君当心,快喝口茶压一压。”王初芸说着不过心的假关怀话,筷子又捞起一片火红的牛肉,吃得不亦乐乎。
卿无尘当真赶紧喝了口茶,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
他抬头,望见王初芸正满眼兴奋地看着一锅红彤彤的锅底,像个三天没吃饱饭的。
他豁然起身:“想起一件要紧事,夫人慢用,为夫先走了。”
王初芸目光跟随,见他快步出了房门,再透过窗子亲眼见他离开,忙向院子里的夏树和甜桃招手。
两个丫鬟疑惑地跑进来,她示意她们坐下。
“一起一起。”
两个丫鬟便开开心心坐下来,主仆三人围着铜锅,火热地吃起来。
“待会叫人去小温大夫府上,约他于老地方见。”
甜桃疑惑道:“刚不是才见了吗?”
王初芸道:“他今日来,必定是有事与我讲。”
甜桃道:“噢,明白了,方才七爷回来,小温大夫还没来得及与奶奶说话。”
下午出门,王初芸照样戴着幂篱,从国公府侧门出去,马车行驶到华清街的醉仙楼停下来。
街上人来人往,王初芸下车入内。
而就在街对面,另一辆马车也忽然驻足,车内人掀起车帘一角,正好看见王初芸与两个丫鬟的背影。
放下帘子,顾嘉惠坐正,一双丹凤眼阴恶地眯起。
“来人,去悄悄打探一下,方才进去的是不是国公府世子及世子夫人。”
若七表哥在,她势必要进去打声招呼,也算是与七表哥接触的机会。
不一会,仆从返回来报:“姑娘,无尘世子没在,只有世子夫人与两个丫鬟。”
顾嘉惠一听,略微失望。
“不过……”
仆从话锋一转,顾嘉惠提起一点兴趣:“不过什么?”
“不过,世子夫人的雅间内还有另一位公子。”
顾嘉惠挑眉,兴趣更甚:“当真?是谁?”
“是太医院太医令温长言之子,温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