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一时间转得太快,薛言湘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只是稍愣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语气中有骄傲,也有些许无奈:
“我就说四妹妹聪慧至极,不曾想这也能被你察觉到!不过姐姐不是想瞒着你的,只是希望有了结果再告诉你的。”
“什么结果?父亲又要把我送去哪家?”薛凝菡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
薛言湘发现小四妹浑身抖得厉害,白皙的额头覆上一层密密麻麻且细小的汗珠。
她在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的薛言湘无比懊悔,她怎么就能忽略小四妹在那件事上心里所受到的伤害呢。
她从未安心过,不论父亲说了什么。
薛言湘一把将抖个不停的小四妹搂进怀中,柔声安抚:“别怕,不会将你送给任何人。
是姐姐的不是,早该与你通个气儿的,不该让你整日提心吊胆,连个安稳觉都不敢睡。”
“四妹妹,你可还记得岑云渡?”
“岑云渡??”薛凝菡有些不敢确定,她从姐姐怀中抬起头望着她。
薛言湘淡淡一笑:“是了,那时他也还小,并未取表字,我说得是岑祈珺,在外祖家学堂一起上过课的,镇国公府的小公爷,现如今是京中人人皆道的云渡公子。”
“你,还记得他么?”
问完后,薛言湘仔细观察着薛凝菡的面部表情。
薛凝菡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她努力回忆着,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记忆中总有些模糊的画面在闪烁。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我记得……”
记得又如何,她哪怕窝在那破败的小院子,也能知道他是天之骄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外甥,意气风发,肆意纵马,有学识有风度,更是品貌无双,她不过比地上人人皆可踩上一脚的沙土强上一些而已。
一个天一个地,就是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她都怕自己玷污了他呢。
“若是他三媒六聘求娶你过门为妻,你可愿意?”薛言湘继续追问。
薛凝菡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失了神。她抬起头,目光在薛言湘的脸上徘徊,试图从那淡淡的微笑中寻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然而,薛言湘的眼神却异常认真,没有一丝调侃之意。
“姐姐,你是在说笑吧?”薛凝菡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试图用轻笑掩饰自己的慌乱,“我怎么配得上他呢?他可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京中多少世家小姐盼着他能多看一眼,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四妹妹是我最疼爱的家人。”薛言湘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配得上任何人,包括他。你聪慧、善良,又心性坚韧,只是你自己看轻了自己。
更何况是他主动交付真心,就问你敢不敢拿?”
薛凝菡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的心中乱成了一团。她当然记得岑祈珺,那个曾经在学堂里总是笑得明媚的少年,他的眼神清澈,笑容温暖,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她灰暗的童年。
可那只是曾经,如今的她,自卑、怯懦,只想安静地活着,而他,已经是京中惊才绝艳的人物。
“姐姐,我……”薛凝菡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和不安,“我不敢,也不能……”
“你不需要现在就回答我。”薛言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可知我为何会从外祖家匆忙回来,是他写信到了外祖家,拜托我好好保护你,等他回京。
谁能想到我急忙回转,却与他同一日进京,好在一切还来得及,否则我这一辈子都寝食难安。”
“那忠勇侯府突然办宴?”薛凝菡不得不怀疑这张邀请自己前去的帖子。
“是,我刚刚说的理由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想见你一面。”话都说开了,薛言湘也不必瞒着了,其实更重要的是应是嘉和公主想要借机看一看她儿子想要求娶的姑娘。
薛凝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被担忧所掩盖。她咬了咬唇,轻声道:“父亲也知道了此事,所以他才要我……”她说不出来了。
怪不得前前后后两副面孔,怪不得近日改了她原本庶出的身份,还日日笑脸相待,怪不得延请宫中出来的嬷嬷指点她的规矩和礼仪,原来她还是一件礼品,一件随时可以送出为他薛仕凌铺就青云路、攀上高枝的礼品。
薛言湘心疼地抱紧她:“你我皆知父亲性子凉薄即可,他是父亲,占着孝道,我们不能如何,只要维持着表面的亲情即可。
我知你心中委屈、怨恨,可我还是要劝上一劝,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若有娘家依仗在婆家还能轻松一些,若在婆家得些许看重,在娘家便能被敬着几分,相互支撑,便可顺当行走世间。
所以,好妹妹,你就当他是个摆设也好,莫要钻了牛角尖。云湛不像父亲,更像我外祖父多一些,能撑起薛家门楣,更不会与咱们姐妹疏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姐姐不必苦口婆心,我都懂得的,今日局面虽然是因他之故,却也是姐姐费心绸缪的结果,我珍惜得很。
只是,他真的不介意身份想要迎娶我一个小小庶女么?”
薛凝菡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她娘已经走错了一步搭进了一辈子,她需得小心翼翼,踮着脚尖轻轻着地才行。
“你从不露面,除了与薛家往来密切的亲眷与好友,甚少有人知道家中还有你这么个人在,更别说是庶出的身份了,父亲虽是打着攀上镇国公府与嘉和公主这棵大树的主意,才将你记作嫡女,放在母亲名下,可这也正好全了皇室的脸面。
至于岑云渡介意不介意,不如那日你亲自问他!”
薛言湘想了想又道:“四妹,不要急着拒绝,也别把自己包裹起来,岑云渡是个坦荡君子,光明磊落,若是宫中无人反对,我想至少在婚配上,他是你最好的选择。”
有了岑云渡这个靠山,谁也不敢轻易逼迫她做自己不愿的事了,或许真的可以活得自由一些,开怀一些。
毕竟少年时的岑云渡明媚,张扬,又肆意,热烈的像是一团燃烧正旺的火焰,让人羡慕极了,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薛凝菡收下了那踏青宴的帖子,不为婚事能成,哪怕能见到他一眼也是好的。
更何况她看明白了,父亲打定主意要利用自己的婚事作筏子,不管是为仕途还是为着什么,都由不得她自己。
再差的她已经看过了,无论拿来哪桩婚事都比临阳侯府这个虎狼窝更好。
她看开了,也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