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完整版都市日常小说《微光下的成长》,此文从发布以来便得到了众多读者们的喜爱,可见作品质量优质,主角是关友,是作者关河客所写的。《微光下的成长》小说已更新96021字,目前连载,喜欢看都市日常属性小说的朋友们值得一看!
微光下的成长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酸痛不是渐渐消退的,而是在第二天清晨起床铃响起的瞬间,如同苏醒的怪兽,猛地攫住了关友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他几乎是滚下床的,脚底板接触冰冷水泥地的刹那,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脚踝直冲天灵盖,让他差点跪倒在地。
手指肿胀,关节僵硬得像生了锈的合页,连弯曲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后背和肩膀更是重灾区,仿佛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反复扎刺,又像是被巨石碾过,稍微一动就牵扯出连绵的酸麻。
他咬着牙,扶着冰冷的铁架床栏杆,一点点挪去洗漱。同宿舍的工友依旧对他视若无睹,各自在拥挤的空间里完成早晨的流程,脸上带着与昨日无异的麻木和疲惫。水龙头里流出的冷水拍在脸上,短暂地驱散了睡意,却无法缓解身体深处叫嚣的疼痛。
早餐依旧是稀粥和硬馒头。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知道这是支撑一天劳作的必要燃料。只是拿着筷子的手,抖得厉害。
再次踏入三号车间,那熟悉的、庞大的噪音和刺鼻气味如同实质的墙壁,迎面撞来。他走到自己的工位前,看着那条永不停歇的传送带,看着料盒里那些细小的、闪着冷光的电子元件,胃里一阵翻搅。
坐下。拿起镊子。
第一个动作,就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指尖被元件锋利的边缘再次划破,昨天结痂的地方重新裂开,渗出血珠。他胡乱在工装上抹了抹,不敢停顿。夹起,对准,插入。
慢。还是慢。
流水线的速度不会因他的痛苦而减缓分毫。电路板依旧在他面前无情地堆积起来,像一座不断增高的、沉默嘲讽的小山。
“搞快点!新来的!”旁边的老员工,那个昨天呵斥过他的中年女人,头也不抬地催促,她的手指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关友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试图加快速度,但僵硬疼痛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动作变形,不是插歪就是用力过猛。废料盒里,很快就多了几块被他损坏的电路板。
“废物!”老员工瞥了一眼废料盒,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关友心上。
组长王海背着手,如同幽灵般在生产线间巡视。他的脚步在关友身后停下。关友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颤抖的手指和面前堆积的板子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手残了?”王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跟不上就滚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没有更多的斥责,只是这冰冷的陈述,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王海说完,便踱步走开了。
关友的脸血色尽褪,嘴唇被咬得发白。滚蛋?他不能滚蛋。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奶奶的药钱,家里的活路,都系在这条冰冷的流水线上。
他深吸一口带着塑料和焊锡味的浑浊空气,再次拿起镊子。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看清每一个元件,也不再刻意追求完美的角度。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感觉,只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求生欲,让手指机械地重复着那个动作。
夹起,插入。夹起,插入。
疼痛依旧存在,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嘶鸣。但渐渐地,一种麻木感开始从指尖蔓延,顺着手臂,爬向大脑。他不再去数面前堆积了多少板子,也不再在意旁边老员工的咒骂和王海偶尔投来的目光。他的眼神放空了,聚焦在传送带某一点虚无的空气里。
他的世界,缩小到了镊子尖与电路板之间那几毫米的距离。耳边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似乎也渐渐远去,变成了一种模糊的、永恒的背景音。
时间再次失去了刻度。只有肌肉记忆在驱动着身体。
中午吃饭的半小时,他几乎是飘到食堂的。拿着饭盒的手依旧在抖,连筷子都几乎握不住。他蹲在食堂外的墙角,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菜,食不知味,只求尽快填饱肚子,好积蓄一点下午继续耗损的能量。
下午的劳作更加难熬。疲惫和疼痛变本加厉,眼皮沉重得快要粘在一起。有几次,他几乎要趴在操作台上睡过去,是传送带移动和板子碰撞的声音,以及心底那根紧绷的、名为“不能滚蛋”的弦,一次次将他拉回现实。
他偷偷观察旁边的老员工。她的动作并非一成不变,有着极其细微的节奏和巧劲,手腕的翻转,手指的发力,都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磨炼出的、近乎艺术的效率。他开始下意识地模仿,调整着自己僵硬的动作。
慢慢地,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堆积的板子开始减少,虽然速度依旧比不上老员工,但至少不再是令人绝望的堆积如山。废料盒里,也很久没有再增加新的成员。
下班铃声响起时,关友几乎是凭着意志力才没有直接瘫倒。他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跟着人流挪出车间。
回到宿舍,他连打饭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爬上上铺,面朝墙壁躺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尤其是那双脚,肿胀疼痛,像是塞进了烧红的烙铁。
他脱下解放鞋。袜子已经和磨破的水泡黏在一起,撕下来时带着钻心的疼。脚底板磨出了新的水泡,旧的水泡破了,露出鲜红的嫩肉,边缘红肿。他看着自己这双饱经折磨的脚,它们曾经走过了无数崎岖的山路,如今却快要被这平坦冰冷的水泥地打败。
他挣扎着下床,用破搪瓷缸子接了点儿冷水,把脚放进去。冰冷的刺激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暂时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疼痛。
同宿舍的工友依旧无人理会他。有人在高声打着电话,用的是他听不懂的方言;有人在用公放听着嘈杂的网络歌曲;还有人已经发出了鼾声。
关友默默地把脚擦干,重新躺回床上。身体的极度疲惫让他很快陷入了昏睡。但睡梦中也不安稳,耳边依旧是机器的轰鸣,眼前是流动的电路板,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
第三天,第四天……日子就这样在疼痛、麻木和极度疲惫中循环。
但他插件的速度,在以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缓慢速度提升。堆积的板子越来越少,废品率也逐渐降低。旁边的老员工不再骂他“废物”,王海停留在他身后的时间也变短了。
他的手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烫伤(偶尔会被烙铁头蹭到),指尖磨出了薄薄的茧子。身体依旧每天酸痛,但似乎……习惯了。那种疼痛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甚至开始能够在那永恒的噪音中,分辨出不同机器运转的细微差别,能够凭借手感就知道元件是否插到位。
一周后的某一天,下班时,他清点了一下自己当天完成的板子数量。比第一天,多了将近三分之一。
没有喜悦,也没有成就感。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他坐在床沿,看着自己那双磨得更加破旧、但缝补处依旧牢固的解放鞋。鞋面上那几条歪歪扭扭的蜈蚣般的针脚,仿佛是他与过去那个山里少年之间,最后的、脆弱的连接。
他抬起手,看着指尖新生的、薄薄的茧,看着那些已经结痂或即将愈合的细小伤口。
流水线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和茧子,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规训。他正在被这台巨大的工业机器,一点点地打磨、塑造,变成它所需要的,那个精准、麻木、高效的零件。
他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机器的轰鸣,依旧在响。但这一次,他似乎听不见那么真切了。那声音,仿佛已经钻进了他的骨头里,变成了他心跳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