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午后，街头巷尾都是议论谢家的。
即便当日谢父严令仆役封口，但这种惊天动地的闺中秘闻，谁不想分享出来看热闹，又怎么可能真正堵住？
谢盈往日身为谢府大小姐，性子极其骄纵，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一月前她身世大白后，立刻就沦为了京中无数人的笑柄。
谁知道谢府非但没将人赶出来，还给了她大小姐的几分体面。
这下可好，自甘下贱！
就算是神仙也保不住她。
不止勾引男人，勾引的还是当朝储君！
而且还被谢家母女和一众闺秀捉奸在床。
更令人咋舌的是，据说太子殿下与那真正的谢家千金谢韶华，早已有婚约在身。
不到半日的时间，整个燕京讨论的全是这桩香艳事。
–
皇宫，慈宁宫。
殿内燃着上好的沉水香，袅袅青烟在静谧的空间里缓缓升腾。
太后慵懒地斜倚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任由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跪在榻前为她捏腿捶膝。
殿门开启，一道颀长挺拔的绛红色身影踏入。
太后伸手拿过一旁价值连城的珐琅彩花瓶就丢了过去。
啪嚓一声。
瓶子擦着周鹤安的靴尖，砸在他脚边，骤然碎裂，瓷片飞溅。
周鹤安步子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平静地绕开那堆碎片，径直走到一旁的紫檀圈椅前坐下。
没有请安，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殿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捏腿的宫女面色发白，动作也有些僵滞，但身份最高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周鹤安似乎失去了耐心，他霍然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
太后浑浊的眼里满是怒火，她厉声斥道：“一个太子，天家贵胄，未来的九五之尊！竟和谢府那个野种搅和在了一起，还闹得满城风雨！你让满朝文武怎么看，让天下百姓怎么看！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不思政事，人云亦云，是哪位文武，罚俸三月。”
周鹤安声音淡淡，太后气得连连抚着自己心口。
却见他还没完，理了理衣袖，姿态散漫：“天下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孤只是宠幸了一个女人，他们如何看与我何干？”
“你！”
周鹤安突然盯着她，讽刺一笑：“至于皇家的脸面，不是早让太后丢尽了吗。”
太后猛地坐直身体指着周鹤安。
“看来哀家往日对你太过放纵了！偌大的东宫，至今连个正经女主人都没有，才惹出这等祸事！不能再拖了！这个月内，你立刻和谢家那个谢韶华完婚！用婚事把这丑闻压下去！”
周鹤安目光平静地看向盛怒的太后：“孤的婚事，何时轮到太后操心了？”
“放肆！”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软榻扶手：“周鹤安！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祖母！你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这皇宫，现在还不是你说了算！哀家是你嫡亲的祖母，你的婚事，哀家管定了！你必须听哀家的！”
周鹤安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太后……似乎很喜欢谢韶华？”
太后见他语气似乎有所松动，以为他终于服软，强压下怒火，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
“哀家是为你着想！那谢盈，哀家早瞧她那副狐媚模样就不是个安分的！谢韶华虽是个蠢笨的，但好歹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嫡女，血脉纯正，娶了她，便是得了谢家这个助力，对你稳固朝堂，有百利而无一害……”
“呵。”
周鹤安冷笑一声，径直打断太后的教导。
“太后既然这么喜欢谢韶华，那不如亲自下旨，为宁王叔和谢家小姐赐婚如何？”
太后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仿佛被掐住了喉咙，所有的算计和说辞都卡在了嘴边。
她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鹤安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极其具有压迫感，他一字一句道：“太后当年煞费苦心，让人将年仅七岁的孤送出皇宫……不就是为了给你那宝贝儿子宁王铺路，扫清障碍么？”
太后顿时面色煞白。
周鹤安：“既然太后如此喜欢谢韶华，那这份厚爱不如成全宁王叔，让他娶了谢家嫡女，岂不是锦上添花。”
“你……你……”
太后气得浑身剧烈颤抖，脸色变了又变，指着周鹤安的手指哆嗦得不成样子。
她说了半天，还以为他态度软化了，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在戏弄她，他根本就没打算听她一句！
皇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尊长辈的孽种！
还有谢韶华那个恶毒自私的蠢货，她怎么可能让她嫁给宁王。
她早就为宁王物色好了门当户对、更有助力的贵女，谢家算什么？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哀家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跟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早知道哀家……哀家当年就该狠下心来，让你死在外面！省得如今来气死哀家！”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所有侍立的宫女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倒一片。
周鹤安在听到太后辱骂自己母亲时，他死死地盯着太后那张因刻毒而扭曲的脸。
过了几息，平静了心中浓重的杀意后，他才缓缓开口：“看来太后癔症发作，精神不济，需要静养。”
他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从今日起，慈宁宫不必再安排人伺候，太后年事已高，更宜……清净独处，屋中也不必放摆设。”
“你！你竟敢……”
太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孽种竟然都敢当着她的面处置慈宁宫的人了，顿时气得眼前发黑，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周鹤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色涨得发紫。
周鹤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甚至还微微颔首，诛心道：“孤也是为了太后的身体安康着想。”
说完，他转身离去。
身后骤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宫女们惊恐的尖叫。
“不好了！太后，太后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