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前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周明远站在梯子上，将一块新招牌挂在门楣上方。招牌上用古朴的字体刻着两个大字——”镜斋”。
“左边再高一点，”苏雨晴站在下面指挥，”对，就是这样！”
周明远固定好招牌，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怎么样？”
苏雨晴仰头看着黑底金字的招牌，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淡淡的笑容：”很有气势。不过’镜斋’这个名字会不会太直白了？”
“就是要直白，”周明远推开店门，示意她进去，”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只是古董商，更是守镜人。”
店内焕然一新。原本杂乱的货架被重新整理过，各类古董分门别类地摆放。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个圆形展台，上面摆放着七面形状各异的古镜，按照特定方位排列。
“七星镜阵，”苏雨晴走到展台旁，手指轻抚过一面铜镜，”比柳道长的简化版，但足够预警了。”
周明远点点头，走向店铺后方。那里原本是储藏室，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工作室。墙上挂满了各式镜子，从巴掌大的手镜到半人高的立镜，每一面旁边都贴着黄符。
“镜检室准备好了吗？”他回头问。
苏雨晴跟过来：”都按你说的布置好了。东墙是明清镜，西墙唐宋镜，北墙是特殊处理区。”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用红绳围起来的区域，”那里放了四面可能有问题的镜子，等我们能力恢复后再处理。”
周明远走到北墙，凝视着那几面被特殊标记的古镜。自从三个月前那场与暗镜之主的决战，他和苏雨晴的通灵能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他的”镜穿”能力——短暂进入镜中世界的能力——现在每天只能使用一次，而且时间不超过三分钟。苏雨晴的”灵听”能力倒是恢复得不错，但过度使用仍会引发剧烈头痛。
“慢慢来，”他像是在安慰自己，”能力会恢复的。”
苏雨晴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茶：”至少我们活下来了，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阴阳眼比以前更清晰了。”
确实，周明远注意到苏雨晴的瞳孔在特定光线下会呈现出淡淡的金色，这是通灵骨纯度提升的表现。自从知道她有柳家血脉后，这种变化就在逐渐显现。
“对了，”苏雨晴突然想起什么，”林老板说今天下午会送一面’特别’的镜子过来，让我们’好好看看’。”
周明远挑眉：”特别？他有说是什么问题吗？”
“只说镜子里有’东西’，但不确定是什么。”苏雨晴抿了口茶，”他看起来很紧张，连价钱都没谈就跑了。”
周明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老板是古董街的老行家了，能让他如此失态的镜子，肯定不简单。
下午三点，林老板如约而至。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眼下的黑眼圈明显，手指不停地敲打着随身携带的皮箱。
“周老板，苏小姐，”他一进门就压低声音，”这东西太邪门了，我实在不敢留着了。”
周明远示意他冷静：”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林老板摇摇头，将皮箱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用红布包裹着一面铜镜，镜背雕刻着繁复的海兽葡萄纹，中央是一个狰狞的兽首。
“唐代海兽葡萄镜，”周明远一眼认出了来历，”品相这么好，市面上很少见了。”
林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品相是其次，关键是…”他四下看了看，声音更低了，”这里面有东西。”
苏雨晴已经戴上了特制的手套，轻轻拿起铜镜检查：”镜面有修复痕迹，但原装度很高。”她将镜子翻过来，突然皱眉，”这纹路…”
周明远凑过去看，发现镜背的兽首眼睛部分镶嵌着两颗小小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像血一样，”林老板颤抖着说，”我买来第一天晚上就做噩梦，梦见一个穿古装的女人在镜子里哭。第二天醒来，发现镜子从柜子里跑到了我床头！”
苏雨晴和周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物品自行移动通常是灵体活动的迹象。
“你试过什么方法处理吗？”周明远问。
林老板点点头：”找过两个道士，一个说镜子里困着冤魂，要做法超度；另一个说是什么精怪附体，要用符镇住。”他苦笑，”结果第一个道士回去就高烧不退，第二个更惨，直接中风了。”
周明远接过镜子，立刻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蔓延到手臂。这不是普通的阴气，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强大的力量。
“我们收下了，”他果断地说，”价钱按市价加两成。”
林老板如释重负：”不用加价，能处理掉就行！”他匆匆签了转让协议，几乎是逃出了店铺。
铜铃轻响，门关上后，苏雨晴立刻拉下窗帘，将铜镜放在七星镜阵中央。
“怎么样？”她紧张地问。
周明远已经取出了银剪刀——虽然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但它仍是检测灵体的最佳工具。他将剪刀靠近镜面，刀刃立刻泛起微弱的蓝光。
“有反应，但不是精怪。”周明远皱眉，”更像是…人类的魂魄。”
苏雨晴戴上另一副特制眼镜——镜片是用特殊处理的镜片制成，能帮助她更好地观察灵体。她俯身查看镜面，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一个女子，穿着唐代服饰，她在…向我们行礼？”
周明远也凑过去看，但镜中只有他自己的倒影：”我看不见。你能听到什么吗？”
苏雨晴闭上眼睛，激活”灵听”能力。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脸色煞白：”她在求救！说她被冤枉了，不是精怪，是被错误囚禁的魂魄！”
周明远立刻警觉起来。镜中囚禁人类魂魄是柳家的大忌，除非那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问她的名字，为什么会在镜中。”
苏雨晴再次闭眼，片刻后转述：”她说她叫韦秀娘，是唐玄宗时期的宫女，因得罪了当时的法师被囚镜中。已经…已经一千多年了。”
周明远眉头紧锁。如果这女子所言属实，那么这面镜子背后可能牵扯到更复杂的历史。唐代法师中，有能力将人魂囚入镜中的屈指可数，最著名的就是…
“她有没有说是哪位法师？”
苏雨晴转述问题，突然身体一震：”她说…是’罗公远’！”
周明远瞳孔骤缩。罗公远是唐玄宗时期著名的道士，传说精通幻术和镜法，曾与张果老、叶法善并称”玄宗三奇”。如果这面镜子真与他有关，价值就不仅仅是古董那么简单了。
“问问她，罗公远为什么囚禁她？”
苏雨晴转达问题，但这次等待的时间更长。突然，她惊叫一声，踉跄后退，眼镜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周明远赶紧扶住她。
苏雨晴脸色惨白：”她…她突然变得很可怕，说罗公远不是囚禁她，是在保护她！然后镜子里涌出好多血，她尖叫着消失了！”
几乎同时，七星镜阵的七面镜子同时发出刺目的红光，警报系统被触发。周明远立刻将海兽葡萄镜移入北墙的特殊处理区，用红绳围住，贴上三道黄符。
“这东西不简单，”他沉声道，”我们需要更多资料。”
当晚，镜斋关门后，周明远和苏雨晴在地下室研究那面铜镜。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他们的”工作间”，墙上贴满了从柳玄清遗物中整理出的符咒和阵法图。
“查到了，”苏雨晴从一本古籍中抬起头，”《太平广记》里记载，罗公远确实擅长’镜遁之术’，能使人入镜不出。玄宗曾想学此术，被罗公远拒绝，因此怀恨在心。”
周明远正在用特殊药水清理镜背：”有记载他囚禁过宫女吗？”
“没有直接记载，但…”苏雨晴翻到另一页，”这里说天宝年间，有宫女’韦氏’因窥见禁中秘事而被’除名’，下落不明。”
周明远若有所思：”时间对得上。如果这个韦秀娘就是那个韦氏，她可能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问题是，”苏雨晴咬着笔杆，”罗公远是保护她还是囚禁她？镜中魂魄的话哪部分可信？”
周明远摇摇头：”明天我们去图书馆查更详细的史料。现在…”他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客人要来。”
苏雨晴点点头，但眼睛还盯着镜子：”我再试一次’灵听’，看能不能…”
“不行，”周明远坚决地打断她，”你今天已经用了三次能力，再勉强会头疼的。”
苏雨晴撇撇嘴，但还是听话地放下镜子。这三个月来，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周明远负责判断风险，苏雨晴负责探索灵体。两人的能力互补，缺一不可。
上楼前，周明远回头看了一眼工作台上的铜镜。在昏暗的灯光下，镜背的兽首仿佛活了过来，红宝石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