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收音机还回去后,苏筠心里反而踏实了。
她摸着口袋里的磁带,郑智坤有这种嗜好,是不是意味着他家里并不只有这一个。
思及至此,苏筠眸色泛起冷意。
这时,陈秀英走了进来。
“你运气好,被东明相中了。你郑阿姨说了,得抓紧把你和东明的婚事提上议程,让你早日进门。”
“你在东明面前乖巧些,我跟你爸可不是白养你的,彩礼起码得有五百,我们才能让你出嫁。”
这个价钱还是苏建军提的,陈秀英心里其实没有底。
但想到孙东明对苏筠的稀罕样儿,兴许孙家真能同意。
苏筠听见她的话,却是嗤笑。
“五百?你们做什么白日梦。”
陈秀英脸色微变,“你别以为有孙东明撑腰,就可以在家里无法无天了!”
苏筠乐了,“他不给我撑腰,我干嘛和他好?”
看着陈秀英脸色漆黑,苏筠笑容愈发张扬。
“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们烧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费尽心思打压我,不就是想把我逼得走投无路,转而投向孙东明的怀抱吗?”
陈秀芳惊愕万分,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会知道?”
“孙东明告诉我的呀!”苏筠眨眨眼。
陈秀英心里把孙东明骂了千百遍,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宣之于口。
她深吸一口气,“那些事都是孙东明让我们做的!”
“我知道,你们在孙家面前,向来都是跟狗似的,他说什么,你们做什么。”
陈秀英被她的话刺痛,恼羞成怒,抬手要去打她。
苏筠不闪不躲,跟之前比像是变了个人,胆子别提大了多少。
“打啊,反正你们也不是头一回打我。”
陈秀英顾忌着孙东明,不敢下手,只得死死忍住。
“苏筠,你要怪就怪自己长得太好,被孙东明看中,要恨就恨他。”
“事情是你们做的,你不会以为有了幕后主使,就能推卸责任吧?还想要彩礼,真是异想天开。以我跟你们的关系,等我嫁给孙东明,你们以后还能不能巴结上孙家,都不一定呢。”
苏筠勾起唇角,“妈,你说就孙东明那性子,他是听我的话呢,还是听你们的话?”
陈秀英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是真的怕。
要是苏筠嫁过去,结亲不成,反而结仇了怎么办?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但也没坏处啊,我高兴不就行了。”苏筠两手一摊。
陈秀英软了语气:“你这孩子,怎么还记仇了呢?那我跟你爸养你这么些年,难道都是白养的吗?”
苏筠直接当着她的面将上衣脱掉,原本雪白的身躯,上面布满狰狞的疤痕。
“你们是怎么养我的,你们心里没数吗?”
陈秀英一愣,以前苏筠都包裹得严实,她也不知道过去苏建军打的那些,竟然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疤痕。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叫孙东明知道……
可这就是孙东明让他们做的啊!
苏筠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套上衣服。
“彩礼你就不用想了,你们要是还想好孙家关系如初,想孙东明以后帮衬你们,就给我一千块钱做补偿,过去那些事,我就不计较了。”
陈秀英怒极发笑,这话她听着都觉得荒唐。
哪里有嫁闺女,还倒贴一千块钱进去的。
“你做梦!苏筠,这话你敢当着你爸的面说吗?你不是我生的,我们养你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想要我们的钱,你怎么敢想!”
苏筠笑吟吟看着她,“我为什么不敢?”
陈秀英阴沉着脸走出去,到底没把这事儿往苏建军跟前提。
但隔天,苏家宝一天挨了三顿揍,且都是孙东明动的手。
苏筠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孙东明真的是疯子。
陈秀英心疼得不行,只得把苏筠的要求和苏建军提了。
岂料苏建军竟然点了头,“把钱给她。”
陈秀英大惊,“那可是一千块钱!”
都快赶上苏建军一年的工资了。
苏建军眸色沉沉,用力闭了闭眼。
“用一千块钱消除她和家里的隔阂,值了!要知道,以后我们还得求着孙家。”
他不仅现在低孙大勇一头,照着孙东明的能耐,以后苏家宝也还需要他这个姐夫照顾。
把人得罪死,对苏家没好处。
陈秀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把钱给了苏筠。
苏筠拿了钱,第一时间找上了钱铮鸣。
“三哥,这五百块钱你帮我转交给陆先生。”
钱铮鸣惊讶道:“你哪儿来的钱?”
苏筠这些年在苏家过的什么日子,他都看在眼里。
“我爸妈给的。”
“你爸妈给的?开什么玩笑。”
苏筠把钱塞过去,“麻烦三哥了。”
“哎,他不会收的,帮你只是顺手的事儿,这钱你拿回去。”
钱铮鸣可不敢转交这个钱,他都能想象到陆谨棠的脸得有多黑。
苏筠低声道:“我和陆先生非亲非故,他没道理帮我,这些钱我该给的。虽然不多,但是我的心意。我没有用钱抵消人情的意思,陆先生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
她知道这钱很少,就当是自尊心作祟。
她只是想再往上走走,尽量以对等的地位,和他对话。
钱铮鸣搔耳挠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最好把钱转交给徐方。
“苏筠给老大的谢礼。”
徐方丈二摸不着头脑,乖乖把钱往陆谨棠跟前一放。
如实转达了钱铮鸣的话。
陆谨棠看着面前的一叠钱,凤眸低垂,长睫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转告他,钱我收了。”
徐方一愣,“真收啊?”
人小姑娘估计攒了好久才攒到这些钱。
陆谨棠挑眉,“不是给我的吗?”
徐方搔搔头,“二爷您也忒小气了。”
陆谨棠不语,他懂什么。
这不是五百块钱,这是那小姑娘的自尊。
徐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才走到二进门,便见舒媛来了。
“媛媛来了。”徐方比陆谨棠还要年长几岁,算是舒媛看着长大的。
“方哥,我表哥呢?”
“在屋里,进去吧。”
舒媛径直走进去,陆谨棠这三进的大院落她也很喜欢。
但之前她说要搬过来,还被陆谨棠拒绝了。
他嫌她狐朋狗友多,烦。
“哥,这钱是谁的呀?”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拿桌面的钱,被陆谨棠淡淡拨开。
“别动。”
舒媛嘟着嘴,“几百块钱而已,这么宝贝。”
陆谨棠眉头皱了皱,“你过来干什么。”
“干嘛,我不能来啊?”
陆谨棠抬眼看着她,不语。
舒媛缩了缩脖子,老实巴交道:“我前两日遇见那个女孩子了。”
“苏筠?”
“她叫苏筠吗,我不知道。”
舒媛担心苏筠找陆谨棠告状,最终还是决定过来自首。
“我看见她一个人在公园啃馒头,就和她说了几句话。”
陆谨棠捏捏眉心,按照舒媛的性子,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舒媛,你过了。”
舒媛从小到大最怕陆谨棠这样喊她,显然是真的动怒。
她扁了扁嘴,“所以我这不是过来请罪了嘛。”
陆谨棠神色冷冽,“你该请罪的人,不是我。”
舒媛被他低沉的气压吓得直缩脖子。
无论哪个年龄段的陆谨棠,她都怕。
少年时的他桀骜不驯,能把天捅出窟窿。
二十岁的他满腔孤勇,赤手空拳也敢拼。
七年过去,他收敛了锋芒,不怒自威。
上位者的气势铺开,只叫人噤若寒蝉。
“可我又没说错,她配不上你。”舒媛嘟囔。
陆谨棠看着她,记忆中模糊的母亲面容,突然鲜活起来。
“舒媛,什么叫般配?”
舒媛一滞,说不上来。
“门当户对是般配,志趣相投是般配,心意相通也是般配。”
被哥哥训了一通的舒媛耷拉着脑袋走出去。
徐方见她这模样,笑了起来。
“被二爷训了?”
舒媛皱了皱鼻子,把刚才那些话重复一遍。
“方哥,我哥是什么意思啊?”
徐方神色复杂,门第之见人人有,他也有。
在他心里,陆谨棠值得最好的。
但陆谨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大概是说——”
“老子喜欢,就是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