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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坐月子的第28天,林夏第一次走出月子中心。深秋的风裹着银杏叶掠过肩头,她裹紧大衣,忽然在拐角处撞见陈砚——他穿着深色风衣,鬓角添了细纹,曾经茂密的黑发已显稀疏,露出苍白的额角。

“林夏?”他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却又很快沉淀出温柔,像多年前在学校走廊里喊她时的语调。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夏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记忆里那个穿着体恤的少年与眼前的中年人重叠,两人同时开口:“你还好吗?”

声音相撞的刹那,一片银杏叶落在陈砚的肩头。林夏望着他开始秃的头顶,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为了奥赛熬夜刷题,她偷偷在他保温杯里泡了枸杞菊花茶——此刻喉头泛起的涩意,竟与当年一模一样。他的目光扫她推的婴儿车,没有惊诧,只有瞬间的凝滞,像流星划过夜空时的短暂灼痕,转瞬便化作深海般的沉静。那眼底翻涌的,是千帆过尽后的疼惜,是明知不可问却又忍不住的牵挂。

“还好。”她摸了摸婴儿车的遮阳篷,沈向阳正在熟睡,小拳头攥着襁褓边缘。陈砚的视线在婴儿车停留片刻,睫毛忽然颤动,仿佛在睫毛下藏起了万千疑问。当他再次抬头时,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阴影上,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察觉的疲惫,是独自扛过深夜阵痛的勋章。他的眼神里没有世俗的评判,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心疼,像在凝视一件破碎却依然璀璨的瓷器。

“你呢?”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风卷起陈砚的衣角,她看见他左手无名指空着,想起秦野曾说“科研人员大多晚婚”。

“还好。”他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纽扣,那是她熟悉的紧张小动作,“项目刚结题,头发倒是掉了不少。”

这句话让空气里浮起一丝苦涩的默契。林夏望着他头顶的光斑,忽然很想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却在触碰到空气时骤然收回手——有些距离,早已在时光里悄然固定。他的目光却在她收回手的瞬间,轻轻落向她的指尖,仿佛在追溯当年她为他整理实验报告时,指尖划过纸页的温度。那一眼,藏着未尽的感激,也藏着对岁月无情的叹息。

婴儿车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沈向阳扭了扭身子,露出半张脸。陈砚的目光柔和下来,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笑——那是对生命的本能喜爱,却也让林夏心中一震:原来他的温柔从未改变,只是如今这份温柔里,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厚重。他看向孩子的眼神,像在凝视某个遥远却珍贵的梦境,而当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时,那梦境便化作了心疼的潮水,将她轻轻淹没。

“我该回去了。”林夏轻轻推动婴儿车,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响。陈砚侧身让路,风衣下摆扫过她的裤脚。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不属于记忆的味道,却意外地让人安心。就在这时,她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想伸手触碰她的肩膀,却又在中途转了方向,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这个笨拙的、迟来的守护动作,让她鼻尖一酸:原来有些感情,早已融入骨血,无需言说,却永远在细节里重生。

“林夏。”他忽然叫住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比以前更……”

更什么?她在心底问。更坚强?更沧桑?还是更像她自己了?

陈砚没有说下去,只是抬手替她扶正了被风吹歪的围巾。他的指尖触到围巾上的星星图案,停顿三秒——那是秦野送的围巾,而他曾在她十八岁生日时,送过一条绣着银杏叶的手帕。这个细微的触碰里,藏着他对往事的致意,也藏着他对现状的默许。当他的手指离开围巾时,林夏看见他眼底有光在闪动,那是遗憾,是释然,更是对她此刻模样的无声祝福。

“再见。”他说。

“再见。”她回应。

推着婴儿车走出几步后,林夏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却知道陈砚正望着她的背影——就像她曾在操场望着他的白大褂消失在教学楼拐角那样。风掀起她的发丝,她摸了摸沈向阳的小脸,忽然懂得:他的眼神是一本无声的书,写满了“心疼你曾独自面对风雨”,也写满了“欣慰你终于活成自己”。而她望向他的目光,何尝不是一首未唱的歌?歌里有“你怎么让自己这么辛苦”的埋怨,有“谢谢你曾出现在我青春里”的感激,更有“愿你余生平安喜乐”的祈愿。

回到月子中心时,婴儿床头的星空投影仪正在旋转。林夏望着天花板上流动的星轨,想起陈砚眼底的复杂情愫——那是比爱情更辽阔的懂得,是千帆过尽后仍能共鸣的灵魂震颤。

沈向阳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光影咯咯笑起来。林夏握住他的小手,轻声说:“宝贝,你看,星星永远在天上亮着,就像那些曾照亮过我们的人,哪怕不再靠近,也依然在各自的轨道上,闪闪发光。”

窗外,陈砚的身影正穿过银杏树影,逐渐消失在街角。林夏摸出抽屉里的钢笔,在日记本上写下:

“原来最深的情,

是相望时眼底的千言万语,

是相别后心底的各自安好。

你眼中的心疼,我懂;

我眼中的祝福,你也懂。

这就够了。”

如果不能在一起的的刻骨铭心,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对方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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