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听闻有小道消息说,陛下想将凌阳公主下嫁给林大公子,都被他给拒绝了。”
“林大公子在京中贵女们的心中,可是独一份的君子无双。”
“若兄台是女儿家,恐怕要以身相许给林大公子了吧?”有人调侃。
“嘿,你猜怎么着?林大公子偏偏不爱女色,如今房中还无人呢。”
这些书生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令姜吃着馄饨听个乐子,倒觉得有趣。
一碗香馄饨下肚,求阙斋门前来了一辆豪华马车。
那些学子们便像蜜蜂见了花一般围了上去,嘴里热切的喊着林大公子。
那马车的车辕宽大,两个气宇轩昂的侍从下来各站一边,凌冽的眼神一扫,学子们的声量便小了许多。
马夫拿出脚蹬放下,马车的主人翁便从里面出了来。
令姜正在付馄饨的铜板,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回头看过去。
谁知马车里的人一出来,便让她完全失神。
手中的铜板掉落,老板一时没接上,掉落在木制的案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令姜猛然回神,对老板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匆匆跑到人群中去。
令姜混在一群学子之中,努力的朝人群中间挤。
书生们都是男子,自然身量力气都比她大许多,她不时被踩脚推搡,绣鞋都被踩得变形,可她却状若无感。
只一心朝着人群中去。
“阿青。”她大声喊。
娇俏的女声一出,人群中静默一瞬,他们没料到还有女子。
令姜趁此机会,便一下钻出了人群,站在了马车面前。
眼前之人,身穿月白色锦缎长袍,上面绣了冷色淡彩的飞鸟,整个人气质如华。
玉带束住男人劲瘦的窄腰,显得格外挺拔,神清骨秀。
他神情寡淡冰冷,面对如此热切的追随者似乎习以为常。
与他对视,他斜长的俊眸淡扫过她,没有一丝波动。
令姜眼中的喜悦迅速褪去,错愕了一瞬。
此人真的是阿青吗?
他转身进了书斋,侧身的时候令姜看到了他耳后的红痣。
她对这颗红痣印象格外深刻。
那日与他定情,她埋在他脖颈之间不知所措,便忍不住望着这颗红痣发呆了一瞬。
可为什么他会用这般冷漠的眼神看自己,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了一般。
令姜浑身僵硬,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被冻住,连思考都不能。
整张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连唇色都淡得如纸一般。
……
林雍维踱步进了求阙斋,径直上了三楼的茶室。
这里是求阙斋私密的雅间,平日里并不见客,只有斋主邀请的客人才能上楼来。
“鹤卿来了?”一个身材颇为健硕的男子站在视野开阔的窗边,发声询问。
鹤卿乃林雍维的字,他今日便是为见好友而来。
“嗯。”他走到窗边,与友人谈话。
“头疾如何了?”窦志打量着他,忍不住询问。
“基本上都好了。只是丧失了一段记忆,不碍事。你所说的画,在哪儿?”
窦志笑着摇头:“别这么着急嘛。你看看这楼下,好一番怜香惜玉之景,不比画儿来得生动?”
林雍维从窗往下望去。
只见刚才遇见的那位小妇人,此时不知为何跌坐在书斋门口哭泣不止,有一书生从怀中掏了手绢,蹲身递了过去。
那小妇人身姿蒲柳,跪地落泪,柔美娇弱。
她呜咽着,泣不成声,实在是让人动容。
旁边许多男子都投去视线,也包括在楼上的窦志。
“虽是身着布衣,却也楚楚动人,另是一番风情啊。”窦志感叹了一句。
林雍维收回视线,淡淡道:“她梳了妇人髻,若是被她夫君听到,得和你拼命了。”
窦志一噎。
……
苏令姜没有接书生递过来的手帕,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泪。
她还是有些止不住哭意,哽咽地对书生道了谢:“多谢公子。”
那书生有几分羞意,关怀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若是在下能帮忙,尽管吩咐便是。”
“不用了。”苏令姜强行支撑身体站了起来,又挪到了馄饨摊旁边。
那馄饨摊老板还送了一碗热汤,以表安慰。
苏令姜眼前不断闪过刚才阿青的陌生眼神,怔怔的坐在凳子上,手中握着阿青留下的那枚玉坠,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是装的?又或者真的不认识她了?
她垂头丧气,跨越千山万水的精神气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失望席卷四肢百骸,将她困住。
片刻后,苏令姜心里生出愤怒来。
若他要走,当初为何又要来招惹她?
她做错了什么?
泪水不争气的在瞳孔聚集,苏令姜咬住唇瞪大双眼,硬生生没让它落下。
混蛋!
阿青是大混蛋!
既然他不愿意认她,那她偏要迎上去。
她要吃他的喝他的。
用他的钱,借他的势,再给自己再找一门好亲事!
记不记得又如何,她孤苦伶仃,难道真回桃花村去嫁给柴老头吗?
打定了主意,苏令姜咬牙站了起来。
她走到书斋里去,有人迎了上来。
“姑娘,想买点什么?”
苏令姜将手中的玉佩递过去:“这是林大公子丢的玉佩,请帮我还给他。”
那小二听到这话,连忙恭敬接过,又让她小坐一会儿。
……
楼上,林雍维从跑腿的店小二手中接过玉坠。
“何人送来的?”他收紧了玉坠,询问道。
“是刚才在书斋门口哭泣的那位妇人。”店小二道。
窦志的惊讶掩饰不住,看了看林雍维,他英俊的面庞依旧淡然自若,一点也不讶异。
“她人呢?”
“就在下面。”
“请她上来吧。”
窦志听到这话,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坠,“这……这不是你丢失的那玉坠吗?”
林雍维眉头微蹙,纠正道:“准确的说,是在乾州丢失的。”
窦志挑眉:“该不会是你在乾州留下的桃花债吧。”
林雍维语气依旧淡然:“不可能。”
……
苏令姜跟随着店小二上了三楼。
这里是一片完全不同于楼下的天地。
扑面而来一股清香,淡雅怡人。
房内陈设更是极尽奢华,让人炫目。
她日夜朝思暮想的人端坐在蒲团之上,向她投过来冷漠一瞥。
苏令姜发现自己格外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她颤颤垂下了黑羽睫毛。
“姑娘请坐。”窦志起身行了一礼,知晓好友话少,便先行代为提问:“这玉佩是姑娘何处捡的?”
苏令姜回了一礼,垂眸道:“小女子姓苏,名令姜,是乾州陵水桃花村人。这块玉佩是林公子赠与我的,并不是我捡的。”
“当初林公子说救命之恩,要尽心报答。我如今丧夫,无依无靠。林公子,当初您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适才落过泪,眼尾晕着红,下垂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般颤巍巍的。
窦志听了这话,看向林雍维。
他背着光,面容轮廓半隐没在明暗之中,清隽淡雅却又冷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