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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女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苏霆山恍如梦中,却是诧异:“宁儿,你——”

苏倾皇解释:“父亲,人经历过生死,往往会想通许多事,放下不该有的执念,这一生,才能豁达。强扭的瓜不甜,这男人,我不想要了。”

她清浅一笑,端着碗喝汤。

这番理由,在座的家人倒是能够接受。

“好,好好,这才是我苏霆山的女儿。”

父亲一连三声好,彰显着高兴。

苏倾皇低垂下鸦羽般的睫翼,掩去了眸底的哀伤。

——倾宁小姐,你比我幸运,有真心疼爱你的父兄。

用膳后,白月皎皎,苏倾皇回到了栖霞院。

襄兰将小姐吩咐好的药材带回来。

“小姐,只差了一枚药材,叫做采星草的药材。

这药材比较廉价,又没什么用途,药店掌柜没有存货,需要点时间去采摘来。”

所差的采星草,正是治疗容貌的药方。

正如苏倾皇所想,药理相通,道法也相通。

她胸中的丘壑,不会坍塌粉碎。

就算被撕裂掉躯壳,颅腔里的毕生心血和求学来的渊博知识,都不会因为血肉的死亡而磨灭掉。

“无妨,慢慢等着。”

苏倾皇道:“如若药店掌柜靠谱,采星草可多要些。”

采星草的驻颜效果,是师父尝百草而得知的。

一生药理,只留给了她一人。

襄兰并不知道小姐要做些什么。

懂事的她,只知道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襄兰,你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可是去了哪里?”

襄兰一出回廊,就见等候已久的秋桃。

她和襄兰一样,都是栖霞院的贴身丫鬟。

“我身上起了些疹子,去药店抓了点药。”襄兰是个交深言浅的人。

秋桃“哦”了一声。

房内,苏倾皇施施然而立,漠然地看着外头,唇边噙起嘲笑。

秋桃是花怜卿的人。

可以说。

原主之所以会身败,皆拜秋桃所赐。

秋桃还以为能攀上富贵。

不曾想,事后花怜卿将她卖到了秦楼楚馆。

“怎么不将真话告知秋桃?”

翌日一早,苏倾皇望着铜镜内为自己梳洗的襄兰。

襄兰则道:“奴婢为小姐做事,既是小姐的人,就要做到忠心;小姐不曾特意嘱咐,就不可随意告知旁人。”

她这条命,是小姐救的。

她只想用这一生,护好小姐。

苏倾皇凤眸闪过了欣赏之色。

“小姐,周家少爷送来了请柬,邀小姐您去观一年一次的斗兽盛宴。”

周子鸿,镇南将军府的纨绔二世祖。

从前私下示爱过苏倾宁。

苏倾宁将他的信撕毁,玉佩摔碎,说自己是有婚约的人,周家少爷不够自重。

那周子鸿原是心生爱慕,被拒过后四处诋毁苏倾宁。

“周少爷,怕是居心不良。”襄兰说:“小姐身子没有好全,不如就以此为理由拒了去?”

周子鸿定是知晓小姐毁了容貌,特地邀小姐过去贻笑大方的。

“而且……”

襄兰犹豫了一下,说:“这次的斗兽盛宴,好似是为了庆祝萧世子,至于因何庆祝,暂且不得而知。”

秋桃端着盆栽从玄关走来,眼睛亮了亮。

“小姐不去,岂非让人觉得将门之女懦弱?要我看,小姐就得去。”

苏倾皇斜睨了眼杏眼圆脸,笑意盈盈的秋桃。

那些年,若无秋桃的挑唆,苏倾宁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襄兰愠怒地看了眼秋桃。

“是该去。”

苏倾皇说:“秋桃,你去为我备一件霓裳羽衣裙,此事关乎我的颜面,定不能出错。”

“奴婢定会尽心去办!”

秋桃咧着嘴笑,露出两个梨涡,眼神清澈如水,人畜无害。

襄兰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拧紧了眉,“小姐,秋桃她嘴上没门,办事不牢。”

小姐最喜欢秋桃了。

她觉得自己忠言逆耳,小姐不会听的。

“就是要她嘴上没门。”苏倾皇勾起了唇角。

襄兰和铜镜内的那一双眼互相对视,心被慑了一下。

苏倾宁生得秀丽明媚,半张脸瓷白赛雪,逆着外头的骄阳,似是镀了一层浅浅的釉光。另外半张,却是陷在阴影,狰狞可怖,蝤蛴扭曲,看上一眼就像是凝视深渊的厉鬼,叫人不寒而栗。

春光正好,秋桃赶到了墨阳侯府的角门。

“霓裳羽衣裙?”

花怜卿眸光一闪,殷红的唇含着笑意,眉梢高高地挑起。

“都毁了容貌,还想穿这惊艳四座的羽衣裙,真是不自量力,叫人笑掉大牙。”

她讥诮。

秋桃谄媚:“她定不能和怜卿小姐相提并论。”

“嗯,你是个乖的。”

花怜卿又问:“那日,襄兰去了药店,可知是做什么?和苏倾宁有关吗?”

秋桃摇头:“襄兰生了疹子,偷偷买药。”

花怜卿放松了下来。

她还真怕苏倾宁能治好那张脸。

这么多年,就因她的旁敲侧击,苏倾宁才喜欢画些艳俗的脂粉,穿金戴银的一身俗气。

苏倾宁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

她骗她的。

她说:“凌云表哥最喜欢花团锦簇的女子,最好要珠翠满头,金饰点缀,要唇红齿白气色好——”

实则,萧凌云最讨厌脂粉气重的女子。

相衬之下,她的不施粉黛,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呢。

花怜卿笑得灿烂,将一块沉甸甸的金钉子递给了秋桃。

秋桃眉开眼笑,跪地道:“奴婢定以怜卿姑娘马首是瞻。”

三日后,艳阳高照,碧穹洒金,京都城内车水马龙,长街蜿蜒着热闹,玉兰花低垂如盏,清香四溢。

“小姐,这霓裳羽衣裙,步步生花,如翎羽展翅,流光浮跃,霎是好看呢,最适合我们小姐了。”

秋桃捧着盖有红绸的托盘前来,眉眼弯弯,满心期待。

苏倾皇乌发半挽,半数如绸的及腰青丝垂下,只用了一根乌金木簪。

“算了,放一边吧。”

她懒懒地瞥了眼,“襄兰,拿我那身墨衣来。”

“是。”襄兰手脚利落,立即去拿。

秋桃怔住:“小姐,你不是要穿这霓裳羽衣裙吗?”

“嗯。”

“那现在……”

“不想穿了。”

“可是……”

苏倾皇扫视了眼秋桃。

骨子里透出来戎马多年的气势,从沉寂的眼眸迸发,这柔弱身躯下是常以敌颅做酒杯、牛饮三千盏的浮屠第一战神。

秋桃浑身一震,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倾皇:“我做事,还需要向你禀报?”

“没规矩的东西。”

襄兰前来,用胳膊撞开了秋桃,“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

秋逃泪眼汪汪,小脸煞白。

心里惶惶然。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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