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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卯时的梆子敲过三声,薛蘅摸黑掀开帐子。

“水。”喉间溢出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哑,萧铎正支起手肘,侧躺在榻上看她,薛蘅倒了杯茶,递给萧铎。

他披衣坐起,衣襟半敞,她缓缓将绞湿的帕子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掌心的剑茧,比崔衍握笔的茧要粗粝得多。

萧铎接过帕子擦脸,忽然笑了:“今日怎地起得来,端得一派贤良作风,昨夜不是喊着累,怎么还有精力下床?”话音里带着些促狭,却又含着几分未明的暧昧。

面对萧铎的恶意讥讽,薛蘅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帮他系上玉带,梳好头上的发髻,戴好官帽,她指尖划过他下颌的胡茬,刺刺拉拉蹭着掌心,忽然开口:“殿下胡须该修了。”

萧铎略显疑惑,挑着眉问道:“昨日绣个香囊都把自己搞得流血了,今日剃胡须这般精细活,你会?不会是想蓄意谋杀你的主子吧?”

薛蘅微微颔首,转身在妆匣内找到刀片,解释道:“我往日替人修过,技艺尚可。”

替谁修过?”他忽然开口,语气带了刺。

薛蘅刀片贴着他下颌不动:“亡夫。”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里的雪,却让他胸口莫名发闷。她顿了顿,嘴角微扬,“殿下可是怕了?”

萧铎冷哼一声,这妇人拿话激他,他不愿如了她的意,可更不愿让她觉得自己胆怯。

“那便试试吧!”萧铎身子紧绷,时刻警惕着薛蘅,若是这妇人当真行刺,那可真是愚蠢至极!

薛蘅弯着腰,轻轻的刮着萧铎的胡茬,鼻尖温热的呼吸洒在萧铎的脸上,萧铎瞧着薛蘅专心的样子,心中泛起涟漪,原来,她还有这副模样~

想着那死去的崔衍着实是艳福不浅,得了薛蘅真心相待。再思及自身,薛蘅委身于他,终究是比不过崔衍。

片刻之后,萧铎瞧见铜镜里的自己,气宇轩昂,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竟一片光滑。

“不错,日后这修胡须便让你来负责了。”萧铎抬头叮嘱她。

薛蘅一面收拾,一面询问:“是,殿下,时辰不早了,可要现在出门?”

“嗯!今日我要回府中一趟,无需等我。”萧铎留下一句,便起身上朝。

薛蘅站在廊下看他出门,马蹄声渐远。

刚用过早膳,薛蘅陪着聿哥儿在院子中读书,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刘婶从耳房里探出头,冲她轻轻摇头:“娘子,似乎是殿下的母亲,大梁长公主司徒叶,听说昨儿就从庄子上回来,今日上门,怕是来者不善啊!”

薛蘅抬手理了理鬓边的银簪——那是支素银簪,是崔衍亲手打磨,并在二人成亲时送给她的。

她笑了笑,安抚道:“刘婶,桃芝,开门吧,我也想会会长公主殿下。”

“妾身薛蘅,见过长公主殿下。”薛蘅福了福身,低垂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

萧母坐在藤椅上,上下打量她,眼前的薛蘅身着月白色鲜卑裙裾,身姿纤长,容貌清艳,举手投足间,颇显气质。光是看她一眼,都让人只觉惊艳!

不怪她那儿子见色起意,若她是一名男子,怕也会跟萧铎一样,直接拉了她进帐行事。

半晌过后,萧母忽然挑起她的下颌,“中原寡妇,带着个拖油瓶,长得倒是挺会勾人的。”护甲划过她眉梢,“只是我儿心软,你别以为能攀高枝,我们萧家的门,是你这种人能进的?”

“殿下说笑了,”她忽然抬头,嘴角微微扬起,“我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哪敢想那些?何况……”

她透过窗棂望向正在庭院里,玩泥巴的聿哥儿,孩子有所感应,也抬头瞧着她,挥了挥沾着泥的胖手,“我家哥儿还小,只知道跟着娘吃些粗茶淡饭,没福气享萧家的富贵。”

萧母顿了顿,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进我萧家祖坟。我儿不过图你这具身子,等他厌烦了,你连个通房都算不上,少不得将你杖毙于庭下。如今给你指条明路,你趁早带着拖油瓶滚,别脏了我萧家的地。”

“是,长公主殿下说得是。”薛蘅低头应着,“身处乱世,我们母子命如蝼蚁。殿下已然定亲,我等也不愿破坏殿下正愿,若是…有机会…”她忽然抬头,眼里没了方才的软,“定不会再沾萧家半分。”

萧母一愣,随即冷笑:“算你懂事!日后我会安排你们回到魏朝的。那孩子是你的遗腹子?带他过来,给老身瞧瞧。”

薛蘅示意刘婶牵着聿哥儿进内。聿哥儿年纪虽小,可却丝毫不怕生,照着刚刚刘婶教的话,奶声奶气地作揖:“拜见殿下,崔聿这厢有礼了。

“免礼。过来这边。”萧母招招手,细细端详聿哥儿,“几岁了?可识字了?”

聿哥儿应答如流:“我~两岁了,还不会识字呢。”

两岁?这身作派可不像个两岁的孩子,难不成是神童?

萧母摸着手中的佛珠,又问了几句:“薛蘅,你那亡夫是何来历?勿要欺瞒!”

“他名唤崔衍,出生于清河崔氏,家道中落,自幼寄居在我家。”薛蘅如实告知。

清河崔氏?怪不得!这世家名门,听闻前朝崔氏还出了一个三岁写诗,五岁练武的神童子弟,只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了。

这孩子定是随了他亲生父亲,看着绝非池中之物。

“薛蘅,你们母子好好安分守己!伺候好我儿,待他成亲后,我会送你们回扬州,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薛蘅当即牵着聿哥儿,下跪磕头:“殿下的大恩大德,薛蘅铭记于心!唯愿殿下福寿安康,事事顺遂!”

萧母点点头,这妇人倒是个醒目的,眼见着日头西斜,萧铎怕是下朝了,她也起身回府。

薛蘅垂眸,盯着聿哥儿沾泥的小手,忽然想起今早替萧铎修须时,他紧绷的肩膀在她手下慢慢松下来的样子——像头暂时收了爪子的狼,却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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