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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露台上死一般的寂静,被顾衍舟那声裹挟着冰碴的低喝彻底冻结。

“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陈锋骤然失色的脸上。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花哨的西装内衬。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搬出他父亲的名头,想挤出点油滑的笑容,可喉咙像是被冻住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他身边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伴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顾衍舟没再看他们一眼。那冰冷的、如同看死物般的目光,已经宣判了他们的结局。

他缓缓蹲下身,昂贵的丝绒礼服裤腿毫不在意地擦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散落的白色棉絮碎片,避开了那些尖锐的玻璃残渣。

指尖最终落在那片最大的、沾满了淡琥珀色液体的玻璃碎片上。

那独特的、冷冽深邃的木质香气正从这片狼藉中顽强地、霸道地弥散开来,比刚才瓶子完好时更加浓郁、更加直抵人心。

他捻起那片沾满了珍贵液体的玻璃碎片,指尖瞬间被那冰冷湿润的触感和强烈的香气包裹。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璀璨的灯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将那片碎片凑近鼻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雪松的清冽,冷杉的沉稳,岩兰草的干燥底蕴,还有那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古老森林深处苔藓的深邃橡苔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精准地复刻了他灵魂深处最独特的印记,甚至……比他自己惯用的定制香水更加纯粹、更加接近他心底那缕无法言说的孤高。

是她调的。

这个念头带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的心口。

顾衍舟的目光,终于从指尖那片破碎的玻璃上抬起,越过噤若寒蝉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上。

苏晚晚还僵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瓷娃娃。

香槟色的小礼服衬得她脸色更加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呆呆地看着他手中那片沾满她心血的碎片,看着地上那滩如同她破碎心意般的狼藉,眼神空洞,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滚落,划过她冰凉的脸颊,砸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她甚至忘记了哭泣的声音,只是无声地颤抖着,瘦弱的肩膀缩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巨大的绝望压垮。

她身上那种被当众扒光所有尊严、所有心意都被碾碎的绝望和脆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顾衍舟冰冷坚硬的外壳。

“过来。”

顾衍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低沉,却奇异地褪去了方才的森然杀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生硬的命令口吻。

苏晚晚像是被这声音惊醒了。

她茫然地抬起泪眼,看向顾衍舟。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惶、悲伤和无措,像迷路在暴风雨中的幼兽。

顾衍舟没有重复,只是看着她,目光沉沉,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晦的焦灼。

苏晚晚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迈开虚软的腿,一步,一步,踉跄着,穿过死寂的人群,走向那个此刻如同风暴中心、却又仿佛是她唯一避风港的男人。

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泪水不断滴落。

终于,她走到了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原本的木质香和她那破碎香水的奇异混合气息。

她不敢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身体因为强忍哭泣而微微抽搐。

一只带着薄茧、温热有力的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猛地攥住了她纤细冰凉的手腕!

苏晚晚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那力道攥得更紧。

顾衍舟的手很大,几乎能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熨贴着她冰凉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他拉着她,动作带着一种强硬的保护姿态,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后一带。

苏晚晚猝不及防,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额头差点撞上他宽阔的后背。

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和那冷冽的木质香,混合着来自她手腕处他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

她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混杂着未干的泪痕,狼狈又可怜。

顾衍舟没有回头看她。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隔绝了所有或探究、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依旧很重,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强势。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再次射向面无人色的陈锋和他的女伴。

“道歉。”

两个字,言简意赅,却重逾千斤。

不是请求,是命令。

陈锋的脸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

众目睽睽之下,被逼向一个他刚才还肆意调笑的女人道歉?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对上顾衍舟那双毫无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碾碎的眼睛,所有的反抗和骄傲都被碾成了齑粉。

“……对…对不起……”

陈锋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

“大声点!”

顾衍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向苏小姐道歉!”

陈锋猛地一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是吼了出来:

“苏小姐!对不起!是我的人莽撞!对不起!”

他身边的女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也跟着哭哭啼啼地连声道歉。

顾衍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转向旁边早已待命的安保主管,声音冷得像冰:

“‘请’陈二少和他的女伴离开。另外,通知陈董事长,他儿子今天的‘厚礼’,我顾衍舟记下了。陈氏集团下季度在城东科技园的项目,不必再递方案。”

“是!顾总!”

安保主管立刻应声,带着几个身形彪悍的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走向面如死灰的陈锋和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一场闹剧,以雷霆之势被强行终止。

露台上的空气依旧凝滞,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所有人看向顾衍舟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

而看向他身后那个被牢牢护住、只露出一点香槟色裙摆的女孩时,眼神则变得复杂难言。

顾衍舟没有再看任何人。

他攥着苏晚晚的手腕,力道依旧没有放松,甚至更紧了些,像是怕她再次消失或者被惊吓跑掉。

他拉着她,转身,迈开长腿,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朝着露台通往室内的玻璃门走去。

他的步伐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急切。苏晚晚被他拉着,脚步踉跄地跟在他身后,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要烙进她的骨头里。

她被迫小跑着才能跟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追随着他们,如芒在背。羞愧、窘迫、手腕的疼痛,还有心底那片巨大的、因香水破碎而带来的空洞悲伤,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

顾衍舟拉着她,一路穿过奢华却冰冷的客厅,没有停顿,目标明确地走向她的房间。

他高大的背影沉默而紧绷,像一块移动的寒冰。

到了房门口,他终于停下脚步,松开了紧攥着她手腕的手。

苏晚晚的手腕上,清晰地留下了一圈刺目的红痕。

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住那圈红痕,低着头,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地毯上。

顾衍舟的目光在她手腕的红痕上停留了一瞬,金丝眼镜后的眸色似乎更深沉了些。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拧开了她的房门。

“进去。”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却似乎比刚才在露台上少了一丝冰寒。

苏晚晚像得到特赦令,立刻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闪身进了房间,反手就想关上门,将自己彻底隔绝在那个可怕的世界之外。

然而,门并没有被关上。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昂贵腕表的手,有力地抵在了门板上。

苏晚晚惊愕地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顾衍舟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了房间内那张小小的书桌上。

桌面上有些凌乱,散落着几支笔,几张白纸。

其中一张纸上,写满了东西。

顾衍舟的视线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那张纸。他迈开长腿,不容分说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苏晚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想阻拦,身体却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顾衍舟几步走到书桌前,修长的手指径直拈起了那张写满了字的纸。

纸上,是苏晚晚清秀却带着几分稚气的笔迹。但此刻吸引顾衍舟全部注意力的,不是笔迹,而是纸上记录的内容:

> **雪松精油 – 5滴** (凛冽、山风感)

> **喜马拉雅冷杉精油 – 3滴** (沉稳、木质核心)

> **海地岩兰草精油 – 1滴** (干燥、泥土、矿物底蕴)

> **橡苔精油 – 微量(牙签尖)** (森林深处、潮湿苔藓、神秘感)

> **基底:无味蜂蜡**

> **注意:橡苔极其微量!宁少勿多!是灵魂!**

> **融合后气息:冷、稳、深。像他。安心。**

这赫然是她为了复刻那瓶香水,反复尝试、不断调整后,最终确定下来的配方!

每一个原料,每一滴分量,每一次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感悟,都极其详尽地记录在上面!

甚至,在纸页的右下角空白处,她还用更小的字,反复写着一个名字——**顾衍舟**,一遍又一遍,像是无意识的描摹。

顾衍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行字上,尤其是那个“微量(牙签尖)”的橡苔净油,还有那句“是灵魂!”的标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冷峻,可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一丝狂喜、更深的疑虑……无数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疯狂翻涌、碰撞!

橡苔精油!

微凉!

灵魂!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同燃烧的烙铁,死死地钉在门口那个还沉浸在悲伤和恐惧中、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的女孩身上!

“这配方,”

顾衍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颤抖和巨大的压迫感:

“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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