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永宁宫的奴婢只捧来一个小小的匣子,口中道:“这便是这些年来,宋郎君赠殿下的礼物。”
宋仆射面上臊得通红,他们宋家不说家大业大,可逢年过节送女娘礼物的银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宋元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些年,拢共就送这么一小匣子东西?
哪怕里头尽是金子,也没有五十两重罢?
如今的天家公主,都这般好哄了么?
萧扶樱伸手将那匣子打开,泪眸盈盈地望向宋元初:“宋郎君赠本宫之物,皆是白莲形制。”
“本宫原以为,是宋郎君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后来瞧见了薛娘子发髻上的簪子,才知,原来是宋郎君的意中人喜白莲。”
宋仆射面上挂不住,连忙帮自家儿子说话道:“还请公主殿下莫要误会,犬子的确爱白莲,这渝京城中爱白莲的女娘也不知凡几……”
“您不能但凭一件首饰,便断定犬子心中另有所爱罢?”
萧扶樱勾了勾唇,笑得有些凄凉:“这话宋大人不若亲自问宋郎君罢。”
“那日在荷塘,本宫不过是说要让薛娘子做小,宋郎君便将本宫推入湖中。”
“在花宴之前,更是以退婚相逼,要让薛家娘子做正妻,令本宫做小。”
宋元初想让天家公主做小这事,宋仆射的确有所耳闻,可没有想过,这个混小子竟然蠢到亲自跑到公主殿下跟前说。
这是能往外说的话么?藏在心里,暗暗抬举薛氏,不就成了?
非要惹恼天家公主做什么?
宋仆射绞尽脑汁正要再说些什么,便见七公主素手一扬,将那匣子钗环首饰,连带着象牙雕花的匣子,一块儿砸到了宋元初头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嫣红的血便顺着宋元初的额角流了下来。
响动之大,连御座上的皇后都难掩震惊。
她那怯懦的女儿,竟有一日会亲自上手砸人?
萧扶樱瞧着那点子血,颇为遗憾地蹙了蹙眉,还是打轻了。
一家子父子俩,跑到凤仪宫来信口雌黄,妄图将毁姻缘的过错栽到她头上来。
无耻,无礼,无德。
对于讲不通道理的人,她可懒得浪费唇舌。
宋元初挨了揍,脱口便是一句:“毒妇,水性杨花的贱……”
还未说完,萧扶樱身后的小满上前便是一个耳刮子:“不得无礼!”
宋元初怒极,红着眼盯着萧扶樱的发髻,今儿那髻上插了一支芙蓉簪,瞧着与那日的玉兰簪是同样的做工和用料。
“非是宋某移情别恋,乃是公主殿下另有新欢,否则……”
“你何以解释这发上的花神簪?”
“自古只有情郎送心仪的女娘,才以十二花神簪相赠。”
“却不知七公主的情郎,又是哪一位?”
皇后瞧出那簪子是内造之物,正想命萧扶樱取下来瞧瞧,也好自证清白。
可底下娇娇柔柔的人儿,却是轻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来过问本宫用什么簪子?”
这话傲气十足,连带着身后的安禾和小满都挺直了脊背。
就是,我们家殿下乃是天家公主,别两支簪子也是你这白身的郎君可以过问的?
宋元初虽有探花郎的名头,可尚未在朝中任职,可不就是白身么?
无官无职的郎君,便是打死了都不可惜。
萧扶樱又轻飘飘地瞥了宋仆射一眼:“宋郎君今日敢过问本宫的起居发饰,明日,宋大人是不是也要过问本宫父皇母后的起居?”
此话惊得宋仆射腿肚子一颤,连忙跪地向皇后道:“老臣绝无此心,请皇后娘娘明鉴!”
可他断不能驳斥七公主胡言乱语,君臣有别,岂敢无礼犯上?
心下更是懊恼,宋家祖祖辈辈皆是谋略满身的人物,如若不然,也不会经过一代代的累积,成为如今的文臣之首。
怎的……就出了宋元初这个缺心眼儿的?
皇后见萧扶樱唱了白脸,自己恰好可以唱红脸,将两家的婚事再度定下,也算是安抚宋仆射这个老臣了。
便出言轻斥道:“小七,不得无礼。”
萧扶樱低眉顺眼地告罪,便退至一旁。
萧玫儿几乎看傻了眼,若那日萧扶樱是拿着匣子对着她的脑袋招呼,她今儿可还能起得来床?
那可是宋元初,萧扶樱可真敢打……
不过有这个好妹妹开了头,往后她嫁到宋家,若是宋元初不听话,自然也能摆这天家公主的谱儿。
至于薛含瑶……萧玫儿微微一笑,母妃可是说了,没有娘家做后盾的,不足为虑。
来一个便治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因着皇后有意撮合,宋家也舍不得从龙之功,萧玫儿更是极尽手段展示自己的温柔淑慧。
萧扶樱离开凤仪宫时,赐婚给宋元初和萧玫儿的圣旨便紧接着送去了宋家。
自然,宋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日一过,七公主跋扈善妒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
“殿下,这婚事可真是便宜了宋家,也便宜了五公主了……”
小满伺候着萧扶樱更衣,撅着嘴有些替自家殿下不值。
安禾却是浅笑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咱们殿下可不稀罕把砒霜往自个儿嘴里送。”
就冲宋元初在殿上骂的那一句毒妇,她都觉得此人实在是烂透了。
“宋郎君可是铁了心要娶薛家含瑶的,咱们只管瞧她们狗咬狗便是。”
如此解释一番,小满才眉开眼笑起来:“殿下,奴婢命司膳司做了金铃炙和巨胜奴,您配着葡萄酿吃,定然适口。”
萧扶樱眉眼一动,支着下巴道:“替本宫收拾一份儿,本宫寻九哥同食。”
“先前那花宴,九哥可是救了本宫一命呢。”
安禾抬眸,便见自家殿下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好似……要去算计九殿下似的。
……
“隐风侍卫,隐风侍卫……”小阮子在书房门口,小声地唤廊庑下守着的人。
“七公主在外头求见呐……”
“她一个人儿来的,手里拎着食盒,奴才闻着,像是新酿的葡萄佳酿……”
“那香味儿……真是飘出十里远呐!”
小阮子咽了咽口水,有些夸张地比划道。
其实他还闻到了巨胜奴的味道,七公主可真会吃呐,这两样配在一处,可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