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靴底碾过结霜的青石板,耳中系统倒计时的嗡鸣比晨钟还刺耳。
三里路他跑了半刻钟,额角沁出薄汗时,苏府朱漆角门的残片已撞入视野——那扇门昨日还挂着昭容亲手绣的“平安”幡,此刻却碎成木片散在雪地里,像被野狗啃过的骨头。
“少夫人在绣楼!”门房老周缩在墙根发抖,见他跑来,浑浊的眼亮了亮又暗下去,“张公子带了二十个护院,说…说要带少夫人回张府赔罪。”
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绣楼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还有张狗子那公鸭嗓的吼:“苏昭容!
你昨日当众甩我帖子,今日不跟我回去,我便烧了这破绣坊!“
系统在脑海里弹出红光:【护妻任务剩余时间:一刻】。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外袍,把淬毒短刃往袖管里塞了塞——那刀刃淬的是系统奖励的“七日醉”,见血封喉却留全尸,正好给张狗子留着。
“昭容最怕吵。”他咧开嘴傻笑,口水真的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我去给她唱儿歌,哄她睡觉觉。”老周看着他摇摇晃晃往绣楼走,直叹气:“痴儿就是痴儿,这时候还添乱。”
绣楼二层雕花窗开着,陈砚扶着栏杆往上爬时,正看见苏昭容站在案前。
她月白绣裙沾了茶渍,发间玉簪歪向一边,手里却攥着把裁绣线的银剪——那是她最宝贝的“云影剪”,平时连碰都不让人碰。
“陈郎?”苏昭容抬头,眼底的冷霜瞬间融成春水。
她扫见他沾着泥的鞋尖,忽然提高声音:“你又乱跑!
快过来!“
张狗子正揪着绣娘的衣领逼问苏昭容下落,闻声转头。
他穿了件簇新的玄色狐裘,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脸上还留着昨日被苏昭容用茶盏砸的红印:“好啊,原来藏在这儿!
苏昭容,你嫁个痴傻赘婿算什么本事?
今日我就——“
“张公子要带昭容走?”陈砚踉跄着扑到苏昭容身边,伸手去拽她的裙角,涎水把她绣着并蒂莲的裙边洇湿一片,“昭容不去,昭容要给砚儿绣肚兜。”
苏昭容反手握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凉得像冰,指腹却悄悄在他虎口掐了三下——这是昨日他们对的暗号:动手。
张狗子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挥了挥手,两个护院立刻冲上来要拽陈砚。
陈砚借着踉跄的势头撞向左边护院,袖中短刃擦过那人手腕——血珠刚冒出来,护院便捂着胳膊瘫在地上,喉头发出青蛙般的咕噜声。
“你…你敢伤人?”张狗子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绣绷。
苏昭容趁机甩出云影剪,银光闪过,正钉在他脚边的地板上,剪尖没入三寸:“张公子私闯民宅,伤我绣娘,这是要学劫道的山匪?”
剩下的护院这才反应过来,举着木棍围上来。
陈砚护在苏昭容身前,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护妻意志值突破90%,解锁“惊鸿步”残篇】。
他脚尖点地,竟比平时快了三倍,眨眼间绕到最后一个护院身后,短刃在那人后颈一压——又一个护院软倒。
“你们…你们是串通好的!”张狗子退到窗边,狐裘被绣绷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中衣,“我爹是云州盐商总领,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苏家…苏家别想在云州立足!”
陈砚擦了擦短刃上的血,笑容从痴傻变成冷利:“张公子昨日在醉仙楼说什么来着?
‘苏家那痴傻赘婿,连自己媳妇被抢都不知道’。
今日砚儿倒要问问,张公子急着抢人,是怕我把你和西市米商私吞赈灾粮的账册,交给刘县令?“
张狗子的脸瞬间煞白。
他摸向腰间的玉牌,却摸了个空——那玉牌不知何时已到陈砚手里,牌底刻着的“张记盐行”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陈砚没答。
他听见楼下传来铜锣声,是刘县令的捕头到了。
苏昭容走到他身边,悄悄把半块护妻令塞进他掌心——那是今早他出门前,她硬塞给他的,说“痴儿在外头,得有个护身符”。
“带张公子去见刘大人吧。”陈砚把玉牌收进袖中,转身时瞥见苏昭容眼底的笑意,比窗外初融的雪水还清亮,“至于他和不法商人的勾当…”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着卷染了茶渍的账册,“等审清楚了,再一桩桩说。”
张狗子的喊叫声被捕头的锁链声盖住。
陈砚看着绣楼外渐起的人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护妻任务完成·奖励:商道人脉图谱(云州盐行篇)】。
他低头整理被扯皱的衣襟,忽然发现苏昭容正替他系着歪掉的盘扣,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比系统奖励的任何宝贝都烫。
“陈郎今日…不痴了?”她轻声问,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
陈砚装傻地咧嘴:“昭容说痴,那便痴。
昭容说不痴…“他顿了顿,把袖中账册往更深处藏了藏,”便不痴。“
窗外,刘县令的官轿已停在府前。
陈砚望着檐角未化的雪,忽然想起系统空间里新到的奖励——那卷《商道三十六策》的最后一页,正写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八个大字。
他摸了摸袖中那卷账册,唇角扬起极淡的笑:今日张狗子的戏,不过是个开场。
陈砚袖中那卷染了茶渍的账册被抖开时,张狗子的喉结猛地滚了滚。
纸页间飘出的霉味混着雪气钻进鼻腔,他看清第一页上“张记盐行”“西市米商”的墨迹时,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正是他藏在祖祠暗格里的私账,连他爹都没见过!
“张公子昨日说苏家赘婿痴傻,今日砚儿倒要问问,”陈砚指尖划过账册上“赈灾粮折银三千两”的批注,抬头时眼尾还挂着傻笑,口水却在触到苏昭容袖角的瞬间收住,“这‘官粮掺沙’的妙法,是张公子自创的?”
张狗子的狐裘下摆被攥得发皱。
他望着围上来的捕快,突然扑向陈砚要抢账册,却被苏昭容横身拦住。
她手里的云影剪不知何时回到掌心,寒刃贴着张狗子手腕划过,在狐裘上割出道血线:“苏府的绣楼,容不得野狗撒泼。”
“刘…刘大人!”张狗子突然拔高声音,脖颈青筋暴起。
众人转头时,刘县令的官轿正碾着雪泥停在院门口。
青呢轿帘掀开,五十来岁的老县令扶着轿杆下来,官靴上的补子在雪光里泛着暗金——正是云州正五品的“白鹇”纹。
陈砚垂眸掩住笑意。
他早让老周在张公子闯门时,把半块盖着苏家印信的状纸塞进了捕头怀里。
刘县令最恨贪墨赈灾粮的蛀虫,去年还砍过两个私吞冬衣的粮官,这出戏的火候,他算得极准。
“刘大人明鉴!”张狗子踉跄着扑过去,玄色狐裘上的金线在雪地里格外刺眼,“这是苏家赘婿栽赃!
我张记世代忠商——“
“住口。”刘县令接过捕头递来的账册,只翻了两页便皱起眉头。
他抬眼扫过地上瘫软的护院,又看了看苏昭容手里还沾着血的云影剪,忽然朝陈砚拱了拱手:“陈公子,这账册…”
“是张公子昨日在醉仙楼,趁砚儿‘痴傻’时说漏的。”陈砚又傻笑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苏昭容的裙角,“砚儿记不住事,就拿炭笔在袖口画了几笔,正巧被昭容捡到。”
苏昭容垂眸看他,见他袖口果然有歪歪扭扭的炭痕——那是今早他出门前,故意蘸了她的画眉墨蹭上去的。
她喉间一热,悄悄把他冻红的手指攥进掌心。
“荒唐!”张狗子突然踹翻脚边的绣绷,彩线缠上他的靴底,“刘大人,我爹与您同朝喝过茶!
您若信这痴儿——“
“张公子可知,这账册里‘米商王九’的印,与上个月被砍头的山匪二当家,是同一块?”刘县令“啪”地合上账册,官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瓷片,“本县刚收到六扇门的密信,山匪劫的赈灾粮,正从张记盐行的船运出。”
张狗子的膝盖“咚”地砸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刘县令腰间的银鱼符,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他爹在祠堂烧的那柱香——原是给刘县令贺寿的,如今倒成了催命符。
“小的…小的知错了…”他抖着手指去摸陈砚的裤脚,鼻涕混着眼泪糊在狐裘上,“求陈公子、苏小姐宽宏大量,小的愿赔十万两白银,求…”
“宽宏大量?”苏昭容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上月西市冻死的三个老妇,怀里还揣着掺了沙的赈灾米。
她们的棺材板,张公子赔得起?“
围观的绣娘和护院突然哄闹起来。
有个白发老绣娘挤到前面,指着张狗子骂:“我孙子就是吃了那米,上吐下泻躺了半月!”人群里又冒出几个声音,骂声像滚雪团似的越滚越大。
陈砚望着张狗子扭曲的脸,系统在脑海里轻声提示:【检测到宿主智斗值达标,解锁人脉图谱隐藏页】。
他摸了摸袖中还温热的护妻令,突然提高声音:“刘大人,张公子犯的是通匪大罪,不如暂且软禁在苏府,等六扇门的人来…”
“放屁!”张狗子突然暴起。
他不知从哪摸出把短刀,刀刃映着苏昭容发间的珠钗,寒光直刺陈砚咽喉。
人群里传来尖叫,苏昭容想拽陈砚却慢了半步——
陈砚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嘴角的傻笑突然敛尽。
他想起系统刚解锁的“惊鸿步”残篇,想起袖中淬了“七日醉”的短刃,想起苏昭容今早塞给他的护妻令还焐在胸口。
雪地里,张狗子的短刀停在陈砚喉前三寸。
他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这个方才还流着口水的痴儿,此刻竟侧身避开了要害,右手已扣住他的手腕,指节发白如铁。
“陈郎?”苏昭容的声音带着颤。
她看见陈砚眼底翻涌的冷光,像极了去年冬夜,她在绣楼外看见的,雪地里猎食的狼。
陈砚没有回头。
他望着张狗子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指腹缓缓压上对方腕骨——那里的脉搏跳得极快,快得像他此刻的心跳。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宿主护妻值突破100%,惊鸿步残篇补全】。
而张狗子的短刀,已“当啷”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