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出了听风轩,在外面的假山后找到了昏迷的千寻。
陆骁从袖中拿出王守正给自己抑制毒性保持清醒的嗅盐,放在千寻鼻下,少顷,少年悠悠醒转。
“老夫人,有贼子偷袭我!”千寻着急得快哭了。
陆骁安抚道:“没事,就是个无聊的贼子,他已经被我吓跑了。”
陆骁未怪千寻。
虽然千寻是他训练的暗卫,但以连倾城的武功,要想对付千寻,实在是小菜一碟。
陆骁生前,与连倾城比武,也只能打个平手。
次日卯时初刻,陆占棠老老实实的到嫡母院中来站桩,陆骁却并未出现。
陆骁新挑的丫鬟链秋代替他监督陆占棠练武,陆占棠伸长脖子,频频望向廊里,链秋冷着脸警示:“老夫人说了,三爷若是站姿松散敷衍,需加练半柱香。”
陆占棠忙提臀收腰,目含怨念的对链秋抱怨:“你不过一新来的小丫头,我可是府里的爷,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小心我让三夫人卖了你。”
链秋一脸冷肃作答:“奴婢并未签卖身契,奴婢只听令于老夫人一人。”
陆占棠心里觉得奇怪,嫡母若早有如此治家之能,又怎会轻易让大哥偷了家?
他偷不得懒,便向链秋打听起陆骁的情况:“老夫人昨夜是否受了寒?需不需要请太医?”
链秋记得袖雪对她们的警告,无论任何人打听主院和老夫人的情况,没有老夫人允许,都不得告知,故而闭口不言。
陆骁一直睡到江秋月提着食盒前来服侍她用早膳,方才起床。
昨晚忙活了半夜,后又毒发,陆骁顶着云氏这一具柔弱的身体,即使是曾经的战神,也实在顶不住了,才会多贪眠了半个时辰。
用过早膳后,江秋月拿出一份需要采买的物品清单呈给陆骁请示道:
“母亲,父亲的释服礼,虽有礼部主持,但府里也有诸多物什需准备……”
陆骁看了一眼那清单,随口道:“该买什么,你做主就是,如此小事,无需回禀。”
江秋月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一本账册,支吾着说:“母亲,儿媳自然知道不该拿如此小事来扰您清静。
然儿媳接手管家后方知,府中公中账上,只余下现银五百两,距离庄子上收租,尚有些时日,不知这笔钱,该从何处出……”
陆骁接过账本看了一眼,果然公中账上只余下五百多两银子。
“荒唐,偌大一个国公府,为何只余下这点现银?”
陆骁记得自己生前封一等镇国公的俸禄,一年有七百两,他还享有实职,担任威远大将军,每年有三千两的饷银。每每打了胜仗,朝廷还会发下赏银。
粗略算下来,他每年的收入,不下万两。
而且国公府还有庄子,铺子,各项收入,远远比他的俸禄高。
府里就那么点人口,一年嚼用能有多少?
怎么他才死了三年,府里公中就只剩那么点钱了?
竟然连他的释服礼,都没钱办?
陆骁直觉公中的钱,肯定是被老大两口子贪了。
这账册只是当年的,陆骁看了一眼,府里当年的收益,不足千两。
想想自己死了,家中只有陆本初一人有俸禄交回公中。
陆本初有皇帝御旨继承爵位,但却还没有正式加封,故而户部也不会发他一等国公对应的俸禄。
除了这爵位,陆本初只是个五品的车驾清吏司参知,每月俸禄仅二十两,还没有府里每月给他的零花钱多。
但陆骁坚持认为,自己才死三年,之前他每年给公中那么多的银子,肯定应该有大量的结余。
“你去把账房叫来,我要问一问,这府里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外院的账房管事被叫了来回话。
此人陆骁倒是熟悉,是府里的老人了。
陆骁正在气头上,将账本“啪”的一声,摔到了陆平脚下,质问道:
“陆平,你且老实交代,为何这账上只剩下这点银子?”
陆平这几日也感受到了府中的变化,但他一个外院的账房管事,平时都是听命行事,内宅风云也波及不到他,故而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无论是大爷继承爵位还是四爷继承爵位,在陆平看来,只要是国公爷的后代,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老夫人突然拿着账本向他发难,他就有些不解了。
陆平虽然跪在地上,但背脊却挺直起来,不卑不亢的回道:“老夫人虽然三年不管家,但这府里银钱紧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老国公爷故去,府里少了大笔进项,账上还能有余钱,已经是属下精打细算的结果了。”
陆骁蹙眉,这府里一直银钱紧张?他从来没有听云氏提起过啊?
陆骁心里不由的对云氏升起些怨念。
每年给家里那么多银子,云氏到底是怎么管家的,竟然能让府里银钱紧张?
等到陆平拿了前些年的账册过来细看,陆骁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惭愧。
他以为自己挣得多,没想到他花得更多啊!
他每年要向府里支取大笔的款项,用于接济那些伤残无依的老兵,还有他过往阵亡下属的遗孤,都是他在养着。
仅仅这几笔支出,每年就要花上万两。
他还养了几十个私兵,平时交际应酬也会向府里支取银子。
这账上仅仅他自己,每年的支出就是两三万两。
陆骁汗颜,看见标注,公中无钱时,都是从云氏的私库中划的钱到公中。
云家是江南世家,云氏当年十里红妆嫁入京城,嫁妆之丰厚,满京城除了公主郡主,无人可及。
刚刚他还在心里埋怨云氏不会管家,结果,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软饭?
陆骁双脚抠地,恨不得找个地缝来钻。
看了这账册后,陆骁觉得,就算老大夫妻想从公中贪钱,怕公中账上也没多少钱给他们贪。
看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老三媳妇,陆骁只得起身说道:“跟我去私库取银子吧!”
陆骁心里向亡妻祈祷:“为夫暂借你一点银子,等到府里缓过劲来,为夫一定努力挣银子还给你。
不仅这次借的一定还上,连同之前你替为夫担待的,为夫也一并还到你库中。”
虽然真的云氏不在了,但陆骁觉得,发妻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嫁妆都留给她自己的儿女的。
故而他必须将那些银子还回去,等到老四归家时,交给老四。
这几日,陆骁不是在戒毒,就是在处理府中事,还没有机会开过云氏的私库。
之前云氏的私库钥匙是李嬷嬷在管着,后来云氏病倒,她身边的下人逐渐被替换,这私库的钥匙,便到了王素娥的手中。
那日制服老大夫妻时,陆骁就已经从王素娥的身上,将府里的所有钥匙都收缴了。
如今是大丫头袖雪在管着。
袖雪找到对应的钥匙,打开私库,陆骁走了进去,勃然大怒。
空荡荡的库房,只剩下几件笨重的家具。
这些年他陆骁是花了云氏不少的银子,但那都是云氏的陪嫁铺子的收益。
陆骁记得,云氏当初的陪嫁里,有不少的古董字画,珍奇玩意儿,这些东西,至少应该在。
该死的老大夫妻,竟然将嫡母的私库给搬空了!
陆骁怒火中烧,抄起库房地上一截断掉的桌腿,就往老大的院子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