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宫。
萧允谦走进来,一脸不悦。
“母妃,你让我进宫作甚?”
见儿子进来,贤妃脸上蕴着怒意。
“谦儿,你将你与明德侯府的婚事退了?”
“退了,那乔念安相貌丑陋,生性乖戾,哪能配做我的王妃。”
贤妃猛然扬手重重拍下,震得案上茶盏里的碧螺春泼洒而出。
“胡闹! 谦儿你可知道你损失了什么?”
萧允谦眉头一皱。
“母妃你也知道,儿臣和绵绵两情相悦,与乔念安那黑熊精并无情意,强扭的瓜不甜!”
“情意?”贤妃冷笑一声。
“镇国公府手握十万边军,那赵氏的生母又是太后养大的义女!你倒好,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情意,亲手推走这桩天赐良缘!”
“你可知这婚事一退,断了多少助力!”
萧允谦慢条斯理倚在雕花榻上,把玩着腰间的和田玉佩,眼中满是不屑。
“母妃絮絮叨叨半天,不过是怕得罪个区区国公府?”
话音未落,他嗤笑一声。
“二皇子那病秧子都快咽气了,剩下几个草包连奏折都看不懂,这江山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还怕他一个镇国公敢反不成?”
“等我登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收了那鲁夫的兵权!”
看着愚蠢至极的儿子,贤妃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不行,本宫这就去见陛下!三日后便让你与乔家小姐成婚,至于那位让你心心念念的庶小姐,本宫便成全你们,一并抬进王府做侧妃!”
贤妃刚想动身就被儿子泼了一盆冷水。
“母妃别去了。”
“父皇今日已经下了旨,将那黑熊精赐婚给短命鬼,明日便要抬乔氏入齐王府。”
“什么!”贤妃惊得嗓音喊破。
“那短命鬼都要死了,皇上为何要给他赐婚 ?!”
“谁知道父皇怎么想的,许是怕我那二皇兄到了地府孤孤单单没人作陪,才火急火燎赐了这门婚事,免得去了地下,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哈!”
贤妃眯了眯眼,想到那人活不了几天,最终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事已至此,罢了罢了。”
“如今皇上膝下,也只剩你这一个能继承皇位的儿子,切记收敛些,等那短命鬼断气,这江山就真正是你的了。”
“知道了母妃。”
…………
翌日。
寅时刚过,天边尚未破晓,迎亲队伍就把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打头的是九辆镶满夜明珠的鎏金礼车,亮如白昼。
后头八百壮汉抬着彩礼,从明德侯府一路排到皇宫门口——
三十六箱鸽子蛋大的东海明珠、九十九匹金线刺绣的云锦,还有传说中大禹治水的青铜圭都搬出来当了聘礼。
最夸张的是黄金雕的百子千孙玉山,足足三十六人才抬得动。
阵仗大得像是要把国库掏空一般。
乔念安裹着九凤朝阳嫁衣坐在屋里,望着外头乌泱泱的彩礼,脸色有些不好。
直到小莲拿了几个包子过来,一张小脸才重新挂上了笑容。
“小姐,吃慢些,别急……”
小姐本就变得越来越丑,现在还要嫁去齐王府当寡妇……
小莲越想,眼泪就越憋不住。
赵氏也在一旁眼泪流个不停。
“安安,记住你外祖父说的话。”
乔念安脸颊鼓鼓。
“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这会乔绵绵悠悠赶来。
“妹妹,恭喜恭喜啊,那二皇子虽命不久矣,却也是圣上血脉,金尊玉贵的龙子,这以后你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好福气啊。”
乔念安没搭理她,反倒是一旁的乔景晖有些不悦。
“这福气给你,你替念安去如何?”
“大哥说的什么话,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哪能随意代替,绵绵就算心有余却也力不足啊。”
乔景晖心情有些不好。
“既如此,那就少说话。”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最疼爱的妹妹说话如此难听。
念安虽生性顽劣,却也是他妹妹,他不希望她后半生这般凄惨……
乔绵绵一噎,没再说话。
这时,门外鞭炮声炸开。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吉时到——”
乔念安端坐在描金绣墩上,任由喜娘为她系上红盖头。
她掀开盖头一角,瞥了一眼。
本该牵着新郎官的红绸末端这会正系在竹笼里一只昂首挺胸的芦花公鸡腿上。
“二皇子抱恙,特遣吉禽代迎!”
礼部侍郎的声音混着锣鼓声传来。
乔念安在搀扶下起身,金线绣的嫁衣沙沙作响。
乔秉璋送她入花轿之前,眼眶不禁湿润了一瞬。
“记得常回侯府。”
乔念安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点点头,随即扶着花轿内壁坐下。
轿帘落下的瞬间,外头的天光骤然暗了几分。
“起轿——!”
喜娘一声大喊,八抬大轿晃晃悠悠抬起。
红绸系着的竹笼被安置在轿角,芦花公鸡时不时发出清亮啼鸣,混着迎亲队伍的唢呐声、鞭炮声,在街巷间回荡。
赵氏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压抑许久的哭声才彻底释放出来。
声音响天动地,比方才的鞭炮声还要震耳欲聋。
“啊啊啊……!”
“呜呜呜……!”
“我的安安啊呜呜呜……”
喜娇中。
隔着红盖头,乔念安隐约听见百姓的窃窃私语。
“二皇子怎么没来,怎么是只鸡?”
“你懂什么,这鸡可是钦天监选的祥瑞!”。
“听说是那二皇子要断气了,所以才匆匆办了这门喜事,想要给二皇子冲喜!”
“原来如此,看来是个活守寡的了。”
乔念安收回心绪,冲起了瞌睡。
直到唢呐声由激昂转为绵长,最后一串鞭炮声消散在王府门前的晨雾里。
花轿猛地一顿,乔念安悠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