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姜晚宁的脑海里，像是有千万道惊雷同时炸开，将她所有的思维、理智、骄傲，都炸成了一片焦土。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眼中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扭曲而虚幻。
眼前这个男人，与她记忆中那个系着围裙、满身油烟味的形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荒诞的割裂感。
那个每天问她“今晚想吃什么”的男人，此刻正坐在象征着资本与权力王座上，用她从未见过的、如同神祇般俯瞰蝼蚁的眼神，审视着她。
那个被她嘲讽“伪造合同”的男人，此刻却用一口流利的伦敦腔，指挥着华尔街的精英。
那个被她认为“连碰一下保温桶都不配”的男人，此刻，却是她今天必须仰望和求助的……“老板”。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荒谬感，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参加一场为她精心准备的、盛大的、公开的处刑。
而她，就是那个被绑在刑架上，供人观赏的小丑。
她身后的王浩和两名骨干，更是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们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来，看看主位上的宋时昀，又看看脸色惨白的姜晚宁，大脑已经完全死机。
这……这是什么情况？姜总的丈夫，不就是那个传说中入赘的家庭煮夫吗？他怎么会是星耀传媒的老板？！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宋时昀，依旧从容。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昂贵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富有节奏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重锤，狠狠地敲在姜晚宁的心上。
“怎么？”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姜总，看到我，好像很惊讶？”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却又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
姜晚宁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那句几欲脱口而出的“宋时昀你……”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
不能在这里失态！
她告诉自己，她今天代表的，不是宋时昀的妻子，而是宁远传媒的CEO！身后还站着她的员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这里崩溃！
项目！对，项目！
“焕颜新生”这个项目，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让她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强行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软肉里，那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宋时昀那双冰冷的眼睛。
她试图挤出一个像往常一样自信、从容的微笑，但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最后，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宋……宋总。”
从她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对她过去七年所有骄傲和优越感的无情凌迟。
“我们……我们还是谈谈合作吧。”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宋时昀看着她这副强作镇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她身后已经快要站不住的王浩。
“你，过来。”他用下巴指了指王浩。
王浩浑身一激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将那份企划案，像捧着圣旨一样，用颤抖的双手，放在了宋时昀面前的桌子上。
宋时昀没有去碰那份企划案。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专业的、审视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然后，他靠回椅背，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威严。
“‘焕颜新生’，主打成分是玻色因和二裂酵母，概念是‘一夜焕颜，逆转肌龄’。目标用户，是25到35岁、有初抗老需求的都市白领。营销预算，三千万。投放渠道，以传统时尚杂志、电梯广告和头部美妆博主硬广为主。”
他每说一句，姜晚宁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因为，他说的，分毫不差！这是他们项目的核心机密！宋时昀怎么会知道？！
“姜总，”宋时昀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在了姜晚宁那张惨白的脸上，“你觉得，这份诞生于三年前的营销逻辑，真的能打动现在的年轻人吗？”
“你……”
姜晚宁刚想反驳，却被宋时昀接下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们的企划，核心只有一个字——‘吹’。”
宋时昀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吹成分多牛，吹效果多神，吹品牌多高级。然后用精美的广告片和明星的脸，告诉消费者：‘买它，你就能变成我这样’。”
“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年轻人，早就被‘吹’得审美疲劳了。她们更相信的，是‘真实’。”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一个粉丝只有一万的素人博主，用了一个月，每天记录皮肤变化的视频，它的说服力，比你花几百万请明星拍一支广告片，要强一百倍。”
“一场像昨晚那样的，充满戏剧性、充满话题性的直播事件，它能带来的自发性传播，比你花一千万在所有写字楼投放电梯广告，要有效一千倍。”
“你们的企划案，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写满了过时的傲慢和自以为是。你们想做的，是‘教育’市场。而我们星耀传媒要做的，是‘引爆’市场。”
“所以，”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后的审判。
“你的这份企划，一文不值。”
“合作，我拒绝。”
轰隆！
如果说，之前发现宋时昀的身份是认知上的崩塌。
那么现在，这番话，就是对她专业能力和七年事业的全盘否定！
这是诛心！
姜晚宁感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在今天，在此刻，被这个她最看不起的男人，践踏得体无完肤！
她想嘶吼，想反驳，想质问他凭什么！
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他就像一个来自未来的先知，无情地指出了她帝国的裂痕，然后宣判了它的死刑。
“宋……宋总……”
王浩已经快要哭了，他看着自家老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鼓起最后的勇气，试图挽回，“我们……我们可以改！按照您的思路，我们马上回去改！”
“不必了。”
宋时昀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留给他们的，是一个如山般挺拔、遥不可及的背影。
“安娜。”
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首席秘书安娜立刻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一旁。
“送客。”
宋时昀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另外，通知法务部，拟一份律师函，送去宁远传媒。”
“告诉姜总，我以星耀传媒控股人的身份，正式指控她的公司，涉嫌‘不正当商业竞争’。”
“因为，她派了她的‘助理’沈景行，多次试图用不正当手段，窃取我司的商业机密和主播资源。”
“什么？！”姜晚宁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沈景行……窃取商业机密？！
这怎么可能！
宋时昀缓缓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像是在欣赏她最后的挣扎。
“不信吗？”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轻轻一按。
墙上那块巨大的LED屏幕，瞬间亮起。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PPT，而是一段高清的监控视频。
视频的场景，是一家咖啡馆。
画面中，沈景行正坐在一个男人对面，将一个U盘，悄悄地递给了对方。
而那个接收U盘的男人，姜晚宁认识。
他赫然是——星耀传媒最大的竞争对手，“虎鲨直播”的运营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