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苑
层层纱帐垂落,容宁黛挥了挥手遣退众人,只留了烟儿和夏梨。
时廷之仍坐在外面,手边的茶还冒着热气。
指尖抚过凤钗,容宁黛轻嘲一声。
“老皇帝这就绷不住了?呵!”
时廷之端起茶碗,用杯盖撇了撇浮在上面的茶叶。
吹了吹气,轻啜一口。
“他向来多疑。太子冷遇多年,三皇子才华出众也被贬,如今倒是想扶持听话的四皇子。”
杯盖“叮”的一声与茶碗相合,时廷之漫不经心的开口。
“当年他政变弑兄,又软禁先皇,如此只怕旧事在他身上重来罢了。”
“没了五儿,便送来这两个。”
想到其中一人与容晚柔七分相似,时廷之眸色骤冷,轻抚着腰间的青玉青鸾佩。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察觉我和柔儿的关系,接下来,我们需要演一场戏。”
容宁黛一愣,从容应下。
“你虽不想让她参与其中,可柔儿留在将军府多年,老皇帝有此心思也正常。”
容宁黛垂下眼睫,细细思量着。
若真让人发现时廷之和柔儿的关系,只会多一个软肋而已。
“那两名女子你准备如何?”
容宁黛想了想,又问着时廷之。
时廷之拧眉稍一思索,才道:“先留着,若立刻处置,恐惹他生疑。”
“想给柔儿练练手?”
容宁黛轻笑一声,丝毫不给时廷之留面子。
时廷之也忍不住低低一笑。
“若柔儿真下不去手,到时还得劳烦你。”
“也好。”
容宁黛点点头,“不过这事儿我得亲自告诉他,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想到裴衔玉,容宁黛眸色一软,手边的凤钗也变得冰凉。
“这是自然。你早些休息。”时廷之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却被容宁黛叫住。
时廷之脚步一顿,并未转身,只侧眸看着容宁黛。
“他身边……”
喉间一顿,再出口的话已经化作无奈的叹息。
“又多了好多女子吧?”
时廷之一愣,忍不住看了容宁黛一眼。
“殿下若不沉溺女色酒香,老皇帝又如何能放心?”
刚抬起脚,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不过我每次见殿下,他身边都无女子在侧。”
容宁黛点点头,听着门扉轻响,轻轻呼出一口气。
烟儿和夏梨看着容宁黛望着手边的凤钗,连忙劝着。
“姑娘又忧心了不是?殿下总怕您多想,伤神伤心的。”
“即便殿下身边女子再多,可殿下的心总是在姑娘这儿的。”
夏梨急忙倒了杯润肺暖心的茶,放到容宁黛手上。
容宁黛只看着二人,勾了勾唇,“费心了。”
烟儿和夏梨皆是太子的人,如此他放心,她也放心。
只是想到那人以后荣登大宝,身边必定春色环绕。
容宁黛撑着额角,拧着眉又是一叹。
哪个女子不希望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偏偏,她不行。
亦或者,她也会是他后宫之一。
到时会有更体面的女子成为他的皇后。
以稳龙位!
唉!
有时候还真的很羡慕柔儿。
兰溪居中,灯烛明亮。
时廷之自暗道而来,在房间扑了个空,这才寻到东厢房来。
桃桃见他食指抵着唇,轻轻推开门,不敢发出声响。
时廷之脚下无声,勾着唇,看着坐在桌案前无比勤奋的他的小柔儿。
这里被容晚柔布置成书房,桌案上亦放着好几本账目。
灯烛之下,白玉算盘比一般的小些,却极衬她的手。
算盘珠子清脆作响,容晚柔将这一笔账对了好几遍,拧着眉。
这么大一笔账目,居然没过她的手?
少则千两,多则数万两不等?
没有她的牌子,这么大一笔银两是如何动的?
指尖在账本上轻点,看着这几笔银子的去向。
时廷之目光也随之落在翻开的那一页上,眸子一紧,大步走了过去。
“这么晚还在看账本?眼睛不要了!”
正专心致志的容晚柔被吓了一跳。
身子一歪,手上的笔一松,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心!”
时廷之一手环住容晚柔的身子,让她紧紧靠在自己臂弯,一手将滚落桌面的笔接住。
刚放到笔架上,却因着桌面的震动,有小臂那么粗的蜡烛轻晃。
一连串蜡泪眼看着就要落在容晚柔身上。
“时廷之!”
容晚柔原本已经闭起眼,把脸转向一边,准备迎接那一串灼烫的蜡泪。
谁知时廷之身子一转,正好让那一串蜡泪滴落在自己手背上。
眼看着蜡泪悉数在他手背上凝成一片,容晚柔急忙用帕子擦着。
看到他手背被烫出一片红,容晚柔眼下一热,心极快的跳了两下。
“我去拿药给你。”
时廷之勾了勾唇,看了眼她浮动的衣角,急忙将【琳珠楼】三个字用笔抹去。
“都怪你,好端端的吓我干嘛!”
指尖沾着药膏给他上了药,容晚柔忍不住嗔道。
时廷之弯起食指,抚过她眼下的粉红,勾起唇角。
“能让柔儿为我难过,莫说烫伤,就算不要这只手也值了。”
一边说着,合上账本,顺势坐在椅子上,将她抱在怀中。
容晚柔看了时廷之一眼,脸上微热,咬了咬唇,并不肯接他的话。
时廷之也不恼,只是端起她喝了一半的茶,饮了几口。
却被茶里的香甜弄得直皱眉。
“这么晚还不休息?莫不是生气了?”
生气?
想到今日宫中赐下的两名女子,容晚柔瘪了瘪嘴。
余光扫过时廷之,却见他专注的盯着她。
若她无所谓,他又要不开心,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她!
只好拧着眉趴在他胸口,食指看似不满,却是挑逗的在他胸口画着圈儿。
“怎么你有了新人,还不让人家吃味?谁许你来了!”
说着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软绵绵的力道,却让时廷之心中一阵酥麻,顺势握住她的手。
“她们连柔儿的一分颜色都没有,有什么可吃味的?”
容晚柔咬了咬唇,心里哼一声。
不吃味你又不许!难伺候得不行!
“那……”
容晚柔想了想,“她们莫不是同五儿一样,也是眼线?”
时廷之看着容晚柔,与有荣焉的挑了挑眉。
他的小柔儿,就是有一股聪明劲儿!
“聪明!”
夸奖一样的吻了吻她的唇,顺势把她紧紧收在怀中。
下巴抵在她的颈窝。
“那两人全由柔儿处置好不好?”
容晚柔一愣,颇为意外的认真看着他,“你真的不要?”
那两人样貌上等,又各具风情。
说实话,她见了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声。
时廷之上一刻还在为她的吃醋而开心,这一刻却因为她实实在在的疑惑而皱眉。
她真以为他会顺势收了她们?
时廷之眼底一凉,虎口掌住容晚柔的下颚。
不善的开口,“你说什么?”
感受到他身上的凛冽,容晚柔缩了缩肩膀。
原本随意搁在他胸前的手不自觉的揪着他的衣服。
咬着唇,让自己眸中含着水汽。
开口更是满满的委屈。
“我、我就是问一问……”
“万一、万一弄坏了你的心头好,时大将军还能饶了我?”
时廷之薄唇一紧,环住她身子的手忽然用力。
但对上她眼中的氤氲,怒气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捧起她的脸颊,蹭着她丰盈的唇瓣。
“她们算什么东西,怎能与你……”
时廷之温柔哄着,正准备深深吻下去,容晚柔刚松了口气。
外面却响起脚步声。
时廷之眉间一拧,这个时候,是谁?
“姑娘。”
桃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枕雪姑娘来访,说是今日多有冒犯,想要道歉。”
容晚柔整个身子一僵,下意识就想让时廷之躲起来。
忍不住四处看了一遍。
这东厢房冬日可做暖阁,地方本就不大。
更何况连个屏风都没,该往哪里躲?
时廷之看着怀中惊慌如小鹿一般的容晚柔,又看着他被揪皱了的衣襟。
勾唇一笑。
容晚柔虚虚的开口,“要不然……”
时廷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还没他高的五斗柜,眉骨一扬。
“小柔儿是打算把我肢解了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