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奏折，既然弄脏了，就由你来批。”
萧彻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被墨汁打断思绪的慵懒沙哑，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御书房死寂的空气里！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脆弱的神经末梢上。
批…批奏折？！
我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社死加闯祸血条清零套餐”的弹幕在疯狂刷屏。打翻御墨，污损奏折，溅脏龙袍，条条都是掉脑袋的重罪！现在居然还要我批奏折？这暴君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还要加个“僭越干政”的罪名凑个全家桶？！
御案上，浓黑的墨汁还在缓缓蔓延，如同绝望的沼泽，浸透了那本写着《江南道漕运总督奏报粮船沉没及后续处置事》的折子封面，也晕染了萧彻玄色龙袍下摆上那几点刺目的墨渍。空气里弥漫着松烟墨特有的微苦气息，混合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萧彻就坐在那里，姿态甚至称得上放松。他微微向后靠在宽大的龙椅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紫檀木光滑的表面。另一只手则支着下颌，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沉沉地落在我的脸上，没有愠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丝几不可查的、恶劣的兴味。
他在等。等我崩溃，等我求饶，或者…等我做出更愚蠢的反应。
「批奏折？让我批奏折？！大佬！您看看清楚！我是谁？！一个冷宫弃妃！罪臣之女！刚被毒杀捡回一条命血条2.1%的脆皮！我连繁体字都是靠系统氪命才勉强认全的！您让我批国家大事？！这跟让猴子开航天飞机有什么区别？！会出人命的！出很多人命的！」 巨大的惊恐和荒谬感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绝望的心声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毫无遮拦地咆哮在御书房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擂鼓。
福海如同石化的雕像，垂手侍立在门边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滞了。他身后的小太监更是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而萧彻，那支着下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那冰封的眼底，一丝极淡的、如同寒冰裂痕般的笑意，无声地蔓延开来。他似乎觉得这心声…很有趣？
「有趣？！有趣你个头啊！这是要掉脑袋的！」 内心在疯狂尖叫。
“不会？” 萧彻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那本被墨汁浸染的奏折，“念，总会吧？”
念…念出来？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对！念出来！只要不让我写批红，念一念总行吧？原主林晚虽然设定是个被家族牵连的弃妃，但好歹是官宦之女，识文断字勉强说得通！总比让我写强！
「念！这个我能行！只要不让我写就行！念错几个字顶多算才疏学浅，总比写出来狗爬字加胡说八道强一百倍！」 绝境中抓到一丝救命稻草，我内心的弹幕瞬间切换频道。
萧彻的唇角，那恶劣的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一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的猴戏。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吓的），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本湿漉漉、黏糊糊的奏折边缘，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翻开封面，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好在系统氪命换来的“瞬时记忆强化”效果还没完全消退，那些繁体字在我眼中虽然依旧有些陌生，但连蒙带猜，勉强能读。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开始念：
“臣江南道漕运总督王德禄，诚惶诚恐，叩首再拜…奏报…本月…初七，淮安府清江浦段…突遇…百年罕见风浪…” 我的声音干涩，断断续续，念得磕磕绊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这王德禄写个奏折怎么这么啰嗦？！上来先磕头请罪八百字！风浪就风浪呗，还百年罕见？有数据支撑吗？受灾范围呢？沉了多少船？运的什么粮？损失预估呢？全都没写！这汇报水平在我们公司早被老板骂死了！」 职业病瞬间发作，内心吐槽如同弹幕般精准发射，完全忘了旁边坐着个能“听”心声的活阎王。
萧彻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叩击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落在我因为念奏折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上，眼底的探究之色更浓了。
“…沉没官船…十…十三艘…” 我艰难地辨认着潦草的字迹，“损…损粮…损粮…呃…这字写得也太草了…损粮多少石没看清…” 我尴尬地卡壳了，额头的汗更多了。
「卧槽！关键数据看不清？！这王德禄怕不是个草包！字写成这样还敢上奏？！要是在我们部门，这种报告打回去重写一百遍！」 内心的暴躁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损粮约八万石。”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冰泉注入。
我猛地抬头，对上萧彻那双幽深的眼眸。他竟然…在给我提示？！
「八…八万石？！这么多？！等等…他怎么会知道？他看过这本了？不对啊，这本刚拿出来的…难道他过目不忘？！」 震惊的心声脱口而出。
萧彻没有回答我的“心声”疑问，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继续。
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赶紧接着往下念：“…淹毙…船工役夫…六十七人…淮安府…已…已拨付库银…三千两…安置…抚恤…” 念到这里，我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