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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人好不容易挤出熙攘的人群,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崔府门前。

青砖黛瓦的宅院如今已是斑驳不堪,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早已锈迹斑斑,门槛缝隙间钻出几丛枯黄的野草。

林槿禾这才惊觉自己竟下意识走到了这里。

她侧首看了眼身旁的谢绥,却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目光在那块歪斜的“崔府”匾额上多停留了片刻。

“大人,时候不早了。”

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

“叨扰您多时,我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您不如先回府歇息。”

崔植收回目光,拱手作揖,“在下告辞。”

待那道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林槿禾才扶着青书的手迈进崔府。

昔日精致的庭院如今荒草丛生,抄手游廊的栏杆缺了好几处。

她踩着碎石铺就的小径往湖边走去,青书忙提着裙角跟上。

“夫人当心点。”

林槿禾闻言,止步不前。

湖面飘满枯叶,死水般沉寂。

林槿禾恍惚看见往日的自己倚在栏杆边撒着鱼食,锦鲤争食激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而回廊转角处,总有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曾几何时,她真的心悦过崔植,她感念他将她救出苦海,但下一刻崔植就绝情地将她推入地狱,让她为他的权势铺路。

她至今记得那晚跪在他书房外的青石板上,秋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里头传来他冷淡的声音。

——阿奴,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奴才。

“夫人?”青书轻声唤道,“起风了。”

林槿禾拢紧披风,最后看了眼爬满蛛网的亭台。

男人啊,她在心里冷笑,握在手里时不珍惜,失去了反倒念念不忘,在她进宫后,他倒开始装起深情了。

“找几个可靠的牙行。”她转身往外走,绣鞋碾过一地枯枝,“这宅子地段不错,收拾收拾早些发卖了吧。”

青书搀着她跨过门槛,“奴婢明日就去办。”

院内重归平静后,崔植这才阴影里闪出身影,深深望了眼林槿禾的背影。

崔植毕竟有多年官场沉浮的经验,不出几日就查出了好些个贪污腐败的官员,只可惜都是些个小喽啰,数额也算不得多大。

林槿禾倒觉得无妨,毕竟惩治的手段出来后,也能杀杀朝中这股风气。

京中三月春寒料峭,韩茂领黑甲军回京。

元穆作为唯一在京中的皇室宗亲,被林槿禾指派来迎接大军。

他斜倚在朱漆亭柱旁,墨色锦袍被风卷起,上次的伤让他在府中养了好些时日,虽说后来让人查探了许久,也未查到那幕后指使的下场,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他正沉思着,修长指节摩挲起酒盏,想起那日林槿禾的装聋作哑,心中不觉带着一丝密密麻麻的刺痛。

难道她真的连在心中单独给自己留个位置都不肯吗?

高峤身为丞相,身着紫绶鹤纹官袍垂眸敛袖,见元穆端坐亭中独酌,心中不免暗骂。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胡人,一点礼数都没有。

元穆似乎感受到了高峤不善的目光,远忽起身将酒盏平举至高峤面前,“高相,天寒地冻的,本王赏赐你杯酒暖暖身子吧。”

“臣谢魏王好意,但臣作为百官表率,此举怕是要惹人耻笑。”

高峤后退半步躬身作揖,银灰长须随动作微颤。

元穆也听出来他在说自己不懂礼数,转过脸时敛起笑,随手将手中酒盏扔到一边。

“丞相说得对,来人,把亭子拆了,本王跟各位大人一起静候。”

元穆一声令下,刚搭建好的亭子就随之轰然倒塌,看着七零八落的木桩,元穆眼里满是阴鸷。

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得胜的大军迎着战旗破风而来。

铁骑的蹄声如同闷雷般低沉而有力,在黄土上激起一道道灰尘。

大军奔临的肃杀之气,如同一股无形的浪潮,使得万物屏息,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玄色的战旗在风中翻飞,在炙阳下更显庄严。

一眼望去,犹如一条长龙,蜿蜒曲折,横贯天涯。

见大军将至,原本松松散散的众臣立刻抖擞了精神,肃然而立。

为首的韩茂,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眼犹如狼瞳,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旁边的尔朱戎亦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韩茂在行近时下马,脱下战盔收于胸前,单膝跪地俯首道。

“臣荀誉拜见魏王。”

元穆虚扶其臂,笑意却漫上眼角。

“韩将军为吾朝立下如此大功,又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操劳了。”

“为国鞠躬,臣死不足惜。”

“太后政务繁重,我代她亲自前来迎接二位,将军舟车劳顿,晚上宫里已备接风宴,以用来犒劳此次大捷。”

“太后国事操劳,需多保重身子。”

韩茂微微颔首。

“将军好意,舅母心领了。”元穆扶住了他的手臂,“将军稍歇片刻,本王还有口谕要宣。”

夕阳将玄色战旗染作赤金,元穆振袖立于万军之前,声裂云霄。

“将士们,此战大捷,各位功不可没,太后慈谕所有将士皆按军功赏赐白银。”

十万将士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里,元穆侧过身展袖相迎,做足了姿态。

“将军,请——”

因为早些知道韩茂要领兵回京,林槿禾早早嘱咐青书带着韩纾去伢子那里置办一套屋宅。

虽说林槿禾没有明说将韩纾软禁宫中,但是韩纾能感受到服侍她的宫人都是林槿禾的眼线。

面上说着韩茂在京中无家产,出去住不方便,让其在宫中陪她,但实则就是为了控制。

如果韩茂真的有谋反之心,那韩纾就是人质。

这么想着,韩纾心中不免有些悲凉,明明从前都在情同手足的挚友而今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生死前都无惧,到了权势面前倒是开始互相猜忌了。

韩茂被众将士簇拥着踏入宅院时,夕阳正好斜斜地照在庭中那抹窈窕的身影上。

只见韩纾一袭藕荷色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钗,正背对着大门整理衣袖。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阿纾?”

韩茂脚步一顿,险些被门槛绊住。

他记忆里那个总爱黏着他的小丫头,如今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韩纾常年跟着兄长在军中,大多数都是军装,而今穿上京中时新的衣裙,倒觉得有点别扭。

“韩哥!你怎么穿裙子啦?”

尔朱戎一个箭步窜上前,伸手就去握了握她腰间垂下的流苏,因为动不动就打他的韩纾实在和他印象里温温柔柔的女子不一样,于是他也不叫“姐”只叫“哥”。

韩纾一把拍开他的爪子,眼角微微抽动。

“你再多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韩纾压低嗓音,威胁起欠揍地尔朱戎,吓得他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躲到韩茂身后。

见韩茂身后密密麻麻跟着一堆人,韩纾也不便发火,只能略显僵硬地福了福身。

“小女韩纾,见过各位大人。”

高峤毕竟是老狐狸,最深谙官场的溜须拍马。

“早闻韩将军胞妹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韩茂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挡去众人探究的目光。

“连日赶路,身上都是尘土,容韩某先行梳洗,到时候宴席之上,你我再把酒言欢。”

他说着拱手一礼。

“应当的,应当的。”

高峤识趣地带头告辞,

“今晚定要与韩将军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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