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爹妈面前讨不到便宜，李和钰脚一跺离了门。
她又不是没钱出来吃喝，乡下人真是不知道好歹，来他家吃饭是给他们脸，真是给脸不要脸。
不就是一顿杂鱼锅贴么，谁没吃过似的。这都能当个金疙瘩，捂着藏着怕给人吃一口，真是没见识的乡巴佬。
李和钰拿出口袋中的手帕，展开数数里面的票头子。
不招呼她吃饭，行，她一个人回镇上下馆子去！
李明亮早早就看着爷爷奶奶和大姑来了，猫在院子外想看热闹，没想到却听着奶奶把大姑给一顿好打。
这会儿看着大姑灰溜溜出来，想必是没吃到家里的好茶饭。他在门口都闻到味了，是杂鱼锅贴，老鼻子香了。
看大姑讨了个没趣儿，知道靠不住，就打算抽身溜走。却见到大姑气鼓鼓地出门，还掏出了一叠厚票子。
是嘞，姑爹家可是在镇上做生意的，大姑有钱啊。
眼珠子一转，见者有份，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姑，你咋来了，这大中午的，咋不家去吃饭呢。”李明亮装作回来取东西，迎面陪着笑脸过来。
“大明子，你这妈真不是个东西，唆摆你奶跟我犯呛。”
“姑，你受委屈了，还没吃饭呢吧。”李明亮说着话，眼神直往李和钰的手帕上瞅。
察觉到贼光的李和钰脸一撇，把手帕窝了两把塞进裤腰。
“我吃过了，这就家去，你也回去吧。”
“别啊，我的姑，这阵子在家妈都不给我饭吃，姑，你带我出去吃一顿呗。”李明亮想去镇上的大饭店搓一顿，以前骆凤娇常叫唤村里东西吃腻了，想到镇上饭馆子换换口味。
李明亮兜里没几个钱，好不容易攒几个子，都给骆凤娇去镇上逛街花掉了。
骆凤娇逛街从来不带他，说是没定亲呢，怕乡里人看着说闲话。每次都说是跟邻村的小姐妹出去逛，李明亮也没怀疑过。就觉得骆凤娇不仅长得漂亮，还这么矜持，就跟那下乡来的女知青一样。
每每欲拒还迎，弄得李明亮心里跟猫抓得似的。
“好大姑，我都多久没吃口饱饭了，你就带我去吧。”李明亮不依不饶。
李和钰心里忿忿不平，又想着爹妈这是没见到大明子的可怜样，才会被阎春华三言两语蒙蔽。
自己这边先哄好大明子，晚上回来叫大明子替自己说话，到时候挨捶的可就是她阎春华了。
一姑一侄手挽着手，咕咕唧唧地去镇上下馆子。
平陵镇上。
李明亮站在混砖盖的国营饭店门前，看着大门两侧刷的白底红字的显眼招牌——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门窗敞亮，那大玻璃门，被服务员擦得锃亮，不留神都能一头勒上去。玻璃倒映着街边对面的小楼栋，那叫一个气派。
姑侄两人坐在靠街边的桌前，李明亮迫不及待要点菜。
“服务员，来盘干锅鸡，红烧排骨，油焖大虾，酱肘子，再切几两酱牛肉……”
“哎！哎！你小子，吃白眼了是吧，点这么多你给钱呐？”听着李明亮唱顺口溜似的一股脑儿报菜单，胸都被气肿了。
眼珠子一转，李明亮知道大姑这是心疼钱了。
“姑，你今天也累了，我这不刚从地里上来，也没来得及回家取钱呀，你先帮我垫上，吃完咱回家，我给你拿钱。”
“行……吧，少点几样，我们俩吃不完。”李和钰半信半疑，但又想着好歹她也是长辈，李明亮应该不能这样睁着眼坑她。
“好嘞，大姑你敞开了吃，不怕的，我爹妈最近卖螺蛳，赚了钱。”
说着话，李明亮又吩咐服务员，再加俩素菜，一个凉菜，一壶茶，三两烧酒。
菜上齐，李和钰点着菜单算钱，好家伙，这顿饭足足吃了二十块！
二十块什么概念，差不多是她弟弟李和友半个月的工资了。李明亮能给得起这钱？
“明亮，你说你爹妈在卖螺蛳，这螺蛳能卖出去钱？谁要啊。”李和钰心里打鼓。
李明亮低头疯狂扒饭，吃得满嘴流油，嘴里嚼着肉，声音模糊不清。
“听我妈说，是外地来的一个工厂老板姓杨，每天早上在市场门口收螺蛳。一斤四毛钱，昨儿我妈他们收了小一万斤呢。不过还得给村里两毛一斤。要说我妈也是蠢，给什么两毛啊，要我说，给个四分五分钱不得了了。咱这也不吃那东西，平时都是扔河里没人要的……”
这边李明亮还在叽叽咕咕抱怨个不停，李和钰那边已经在心里盘算清楚。一斤四毛，一万斤就是四千块，两万斤可就是八千块！
弟弟弟媳妇太不是东西，有这赚钱的巧宗也不告诉她，是怕她抢生意么！
银牙一咬，呸，压根就没拿她当自己家人看。亏得她还上赶着来操心他家儿子娶媳妇的事。
看了眼埋头苦吃，嘴角滋油的大侄子，也不是个能成事的，还得看她自己的。
“大明子，别吃了，赶紧回家，晚了你爹妈该着急了。”招手喊来服务员把剩余的菜都打包好，带回家不能便宜这蠢东西。
“别忘了，明天把饭钱给我送家来。”说完风风火火提着菜就走。
“姑！姑！我还没吃完呢！”李明亮跟在后头一个劲地喊，也不知道大姑突然发什么疯，心急火燎要去哪。
剃着牙，李明亮揉着肚子慢悠悠回村。
反正时间还早，现在回去也没地方待，还得下塘去捞螺蛳。大冬天的，虽然地气暖，他也不乐意去动弹。
到时间点了，找大姐给他倒一半螺蛳就是，爹妈又不能长千里眼出来盯着他干活。
偷奸耍懒是李明亮的生活方式。
这点子小钱，他也看不上。反正他是老李家第一个儿子，回头爸妈手上赚到的钱不都是他的，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