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痛鼻腔时,苏念卿听见走廊传来争吵声。
“许建国,你给我说清楚!”张桂花的哭骂混着瓷器碎裂声,“沈曼宁是你哥的老婆,你怎么敢动的?”
沈曼宁的辩解软弱无力:“是苏念卿那个贱人,她设计我们……”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许明诚的怒吼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够了!先查失火原因!”
护士来换药时,苏念卿假装刚醒,许家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隔壁床的婶子正在八卦:“听说许建国抱着沈曼宁出来时,两人缠在一块呢……”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纪委调查组到了。
“苏小姐,我们想了解一下火场情况。”调查组同志的声音温和却带着穿透力。
苏念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望着调查组同志胸前的工作牌,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我本身只准备送完礼就走的,而后张桂花同志硬要撮合我和许建国,我当场就拒绝了,还被她说成不知好歹。
我气得要走,是许红梅和魏淑玲拦着说误会,让我留下。”
调查组同志仔细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
苏念卿顿了顿继续道:“敬酒的时候,我明明说过我酒量不好,可许家人非说就抿一口。许红梅还端着酒杯笑盈盈地说‘姐姐别不给面子’,我没办法才喝的。喝完头就发晕,再后来……”
她突然捂住嘴,睫毛剧烈颤动,“我醒来时在客房,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救火,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隔壁床婶子突然插话:“同志,我作证!当时苏姑娘确实说过她不能喝酒,许家人还说‘喝一口不会有事’。
后来苏姑娘脸白得吓人,吐了许红梅一身,是沈曼宁扶她上楼的,谁知道那女人安的什么心!”
苏念卿适时地咳嗽两声,声音哽咽:“我现在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许家要真看我不顺眼,直接赶我走就是,何必……”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张桂花哭嚎着冲进来:“苏念卿你血口喷人!我们许家对你不好吗?”她头发凌乱,衣服扣子都错了位,“明明是你勾引建国!”
“张阿姨!”苏念卿往床里缩了缩,眼中满是恐惧,“你怎么能这么说?今天在婚宴上,是你把许建国介绍给我,我跟他第一次见,何来勾引……”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咳……张阿姨,我为什么要勾引他?”
“你还不是想要嫁给好人家,好留在城里。”
“张阿姨,您这话可就有意思了。”苏念卿攥紧床单,指节因用力泛白,“我在纺织厂有正式工作,每个月工资三十六块五,比许建国的津贴还多两块。您口口声声说我想攀高枝,到底是我高攀不上,还是有人想强占孤女清白?”
“我……我不管!反正你跟建国在客房独处过!”张桂花色厉内荏地尖叫。
“独处?”苏念卿冷笑一声,指向病房门口,“沈曼宁扶我上楼时,至少有五个宾客看见。后来我昏迷在客房,许建国却跟沈曼宁……”
她故意顿住,睫毛上挂着泪珠,“张阿姨,您口口声声维护许建国,不如先问问许建国,为什么会跟嫂子一起从火场里出来?”
苏念卿适时地按住心口,发出微弱的喘息:“护士……护士阿姨,我心口好疼……”
“先让开!病人需要静养!”护士挤进人群。
调查组的人员也看到情况问得差不多,“苏同志,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们会好好调查,有了结果再告诉你们。”
“两位同志,你们等一下,”苏念卿看着走远的许家人,抱歉地对着调查组的人笑了笑,“是这样的,我早些天就报名准备下乡了,所以如果有什么结果到时候你们帮忙转告纺织厂的秦厂长就行,我害怕……”苏念卿抬眼看着走远的许家人的方向。
调查组的人员也知道了,这个姑娘是担心到时候许家使绊子,“嗯,可以的,那苏同志祝你一路顺风。”
“好的,谢谢!”苏念卿对两位同志道了谢,转头看着邻床的大婶。
“苏同志,放心,我不会说的。”大婶一脸笑容的看着苏念卿。
“谢谢大婶。”
苏念卿将碎发别到耳后,踩着拖鞋往护士站走,她得去问问医生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不然临川该着急了。
行至拐角处的脚步突然顿住。
对面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楼梯口,蓝布帽下露出的半张脸,下颌线条锋利如刀,眼睑下一颗泪痣让那双眼睛在冷硬中又添了说不出的孤戾与温柔。
听到脚步声,男人突然抬头。
深褐色瞳孔骤缩,泪痣随着眼睑颤动在颧骨投下细影,像是惊蛰时分破土的虫豸,带着某种久蛰逢春的剧烈震动。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陆霄凛本来以为来了沪市可以马上见到她,却没想到一直忙于任务,今天刚结束,战友受伤,他陪着来医院处理伤口,却没想到在这里撞见她,本来她想慢慢渗入她的生活,可现在看着苏念卿身上的病号服,他的心瞬间揪紧,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她迈去,沙哑着嗓子道:“念念,你怎么了?”
苏念卿听到“念念”两字,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病号服下摆。
眼前男人眼底翻涌的关切太过炽热,分明是前世无数个生死关头都能灼穿黑暗的目光,可理智却在警告她,重生的秘密不能轻易暴露。
她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声音冷淡疏离:“同志,我们认识吗?你认错人了。”
陆霄凛的脚步陡然停在离她半步之遥,喉结剧烈滚动。
他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怕她如前世般在误会与阴谋中香消玉殒。
颤抖着从贴身口袋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边角还带着磨损的褶皱,是苏父寄给他的全家福。
照片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灿烂,与眼前人重叠成同一个模样。
“这是?”苏念卿看着照片,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照片里的自己和父亲站在老房子前,背后的紫藤花架是父亲亲手搭的,这个场景她以为只存在于记忆深处。
陆霄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两家是定了娃娃亲的。你父亲走之前,把你托付给了我。”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抚过照片里她的笑颜,“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
“娃娃亲……”苏念卿喃喃开口,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她和陆霄凛还有这层关系,那上辈子他……,不能想,上辈子他们错过了什么。
胸口的紫玉开始变得灼热。
苏念卿捂住胸口,一脸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陆霄凛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等等,我去叫医生来。”
苏念卿慌忙拉住陆霄凛的衣角,胸口的紫玉突然从灼烫转为沁凉,像是冰雪融化成溪流,顺着血脉漫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