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给管厕所的多挣她一分钱的蹲坑费,李秋红在里头待了整整一个小时,腿都蹲麻了。
等她从里头出来,身上都腌入味了。
她蹲在路边干呕了半天,心中将曹桂花拎出来骂了好几回才稍稍解气。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她便起身往镇口走去,村里的老张赶了牛车都会停在那里等人。
等车的空当,她忽然瞅见一人,眼睛顿时一亮:“哎,那不是李大年嘛!”
*
沐亭夏回到大队的时候,李秋红已经回来了,在屋里跟沐大伯说话。
奇怪的是,她竟然没像之前那样发火,反而一脸的喜意。
“……我之前倒是听说了些他的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他托我给他问问,这不赶巧了嘛,赶明儿让人来看看。”
沐大伯皱眉:“那李大年不是……”
看到进门的沐亭夏,沐大伯立刻停住话头。
狗狗祟祟。
一看就有猫腻。
沐亭夏看了两人一眼,朝屋里走去。
不一会儿,李秋红朝屋里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慌啥,她又不认识李大年。”
沐大伯有些犹豫:“可是他俩年岁差得有点大……”
“年纪大怕啥,年纪大的会疼人。”李秋红说着嗔他一眼,“你不还比我大七八岁嘛。”
沐大伯嘿嘿一笑,婆娘这是变相夸他会疼人吗?
李秋红知道沐兴东动摇了,可他这人好面子,这事若是叫人知道了毕竟不光彩。
她再接再厉:“你可别忘了,小夏已经十八岁了,那个工作名额你还想不想给涛儿了?”
工作名额是上面的领导给安排的补偿。
沐亭夏的父亲牺牲,母亲很快就改嫁了,上头的领导知道后,就给沐亭夏安排了一个工作名额。
只是当时沐亭夏年纪还小,领导就提了,让她先读书。
沐亭夏刚读的初一,她想着再混个一年半载的,就让她回来帮着家里干活。
可她哪晓得这死丫头那样厉害,年年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她刚把人喊回来,第二天老师就追家里来了……
沐亭夏读书花的也不是他们的钱,加上上面有领导照看着,老师也频频上门,就只能让她继续读。
沐亭夏去年就高中毕业了,也到了可以进厂的年纪,厂里那边却一直说暂时没工位。
这是摆明了推脱。
开在镇上的厂子本来就比不上城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工位都紧张着呢。
厂里的工作岗位可是铁饭碗呢,李秋红早就替她儿子惦记上了,只是他们也没有门路。
“李大年说,他认识厂里的领导,可以给咱们周旋,到时候可以把名额给咱儿子。”
这一句话彻底击中了沐大伯的心房。
这年头,谁不想当工人,又体面工资又高。
“这件事由你来办,只是,李大年这事先别让小夏知道。”沐大伯说道。
李秋红点点头:“我知道,那死丫头鬼精鬼精的,我琢磨着先前相看的那几桩亲事应该都是被她搅黄的。”
又悄悄返回来躲在门后偷听的沐亭夏面无表情,心底微凉。
大伯和大伯娘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这是打算卖了她还要占了她的工作名额。
那就别怪她撕破脸皮了。
沐亭夏转头去找大队长。
“大队长,我能不能借大队部的电话用一下?”
电话费很贵,一般情况下村里人有急事才会借用大队部的电话。
大队长对沐亭夏很有好感,因为她帮着那位军人抓到敌特,今年他们兰溪大队应该有望评上先进大队。
他点了点头,吸了口手里自制的卷烟,随口问道:“你要打给什么人?”
“我未婚夫,周臣砚。”
啪嗒。
大队长手里的烟掉了,他被烫了个哆嗦。
那天分开后,周臣砚给了沐亭夏一个电话号码,让她有事就联系他。
沐亭夏原本想着搅黄了跟田大宝的相看后,她应该能清静一阵,大伯娘不会那么快给她安排相看。
没想到自己还是高看了她的良心。
电话拨通,转接成功后,话筒里传来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喂?”
“周臣砚,是我,沐亭夏。”她顿了一下,问道,“你……结婚报告打了没有?”
电话对面,周臣砚微微挑眉:“打了,你遇上什么事了?”
沐亭夏没想到他那么敏锐,顿了一下,才小声问道:“那个,如果我名声不大好,你还愿意娶我吗?”
周臣砚没回答,而是问道:“你大伯娘又作妖了?”
“你怎么……”沐亭夏瞪了一眼电话,才想到对方又看不见,她小声哼哼,“嗯,我大伯娘要把我嫁给一个老男人,所以这回我打算从大伯家搬出来。”
大伯一家好歹也养了她五年,就算她把大伯娘伪善的脸皮揭了,搬出大房,照样会有人觉得她不知感恩。
不过她长大了,能养活自个儿,再也不用被人拿捏。
就是名声可能会不大好。
所以她才来打这个电话,如果周臣砚介意的话,那他俩的婚事就算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帮忙跟我说。”
“等结婚报告批下来,我们就领证。”
沐亭夏怔怔地看着已经挂了的电话。
半晌,笑了笑,心里轻松不少。
周臣砚刚挂了电话,又拿了起来,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政委,是我,周臣砚。”
“我的结婚报告能不能加急批一下?”
肖政委听着电话里周臣砚的话,不由哈哈大笑:“你小子也有今天,之前给你介绍对象还老犟着不肯,这会儿知道急了?”
“政委,您再不给批,我媳妇儿都要没了。”
肖政委都顾不上取笑他:“咋回事?”
“有人要跟我抢媳妇儿。”
周臣砚告状,肖政委急了,这小子好容易开窍,可不能叫他的婚事黄了。
“等着,给你加急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