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墨岑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搓了搓手臂。
这话怪瘆人的。
卸磨杀驴,恩将仇报,确实是主子的风格。
“主子,不过以昭阳公主的脑子,听懂了您的话外之音吗?万一她连人都分不清,报复错了怎么办?”
沈京牧摩挲着木制椅把,“连人都能报复错,如此蠢货更没必要合作了。”
岑墨悄悄竖起大拇指,倒是岑昭考虑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她计划失败,把我们供出来了怎么办?”
沈京牧拿起酒杯,冷白的食指指尖探入酒液,眸含深意。
“那也得活得到那个时候才行啊。”
岑墨脊背生寒,方才倒下去的大拇指重新立起来。
“主子英明。”
岑昭看着他这副谄媚的模样,眼球一翻。
徒有武力,没有脑子,就知道吹嘘拍马的蠢货。
–
楚安帝很是看重秋猎,每年都会亲自上场。
猎得动物最多的人乃是魁首,可以获得他的一件赏赐。
更何况朝中风言风语严重,各位皇子都卯足了力气,势要拿下魁首。
论起来,楚安帝也有开明的地方,不仅皇子,公主也是有参与秋猎资格的。
这也是大楚国力强盛的原因之一。
不分性别,男女皆可上阵杀敌,只是为了男权高度统一,不允许入朝做文官。
以往的秋猎,公主们都是配角,主角依旧是竞争激烈的皇子们。
当然,还有一个特殊的例子——嘉宁公主。
她自诩高贵,最看不上拉弓射箭这种武力活,娇气到令人咂舌的地步。
每逢秋猎,嘉宁会换上最精美,华贵的衣裳,头上镶满珠钗,坐在帷帐里看戏般欣赏他们厮杀。
矮桌上摆满珍馐美酒,旁人累得满头大汗,她倒是来出行游玩似的。
如此奢靡的作派,不免引得大臣们不满,颇有微词。
可楚安帝十分纵容,派出几十名侍卫随身保护嘉宁公主的安全。
“公主,您要换哪件?”
侍女们捧着新裁的衣裙,供舒窈挑选。
舒窈选了一件正红色的云锦长裙,命妆娘抹上最艳丽的口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楚安帝给她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光是放着,岂不可惜。
挽桃拿着两只金镯轻轻扣上舒窈的手腕,镯身雕刻着金色的缠枝花纹,衬得手腕越发纤细白皙。
“公主生得可真美。”
嘉宁公主的美,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多少王孙贵胄倾尽家财,只为博她一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即便是虞嫔娘娘在世,也不及她一半。
朝堂上那些老匹夫,天天递些弹劾公主的折子,可挽桃始终觉得,公主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就连被她鞭笞毒打,那也是求之不得的恩赐。
瞧着舒窈漂亮的发髻,挽桃道:“再添副金钗吧,不然太素了些。”
“嗯。”
舒窈歪头任由她梳弄,流光四溢的金钗缀入青丝中,流苏缓缓晃动,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
挽桃收回手,满意地点头。
京郊木兰围场,绣着龙纹的明黄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侍卫们一字排开,手中的铁戟散发着瘆人的寒芒。
楚安帝胯下一匹红鬃烈马,身披玄色绣金龙猎袍,两米长弓光是看着就令人生畏,尽显帝王威严。
在他身后,十几位皇子公主身着猎装,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整齐排列着,只待一声令下。
“皇兄今日看起来很是威风,想必魁首非皇兄莫属。”
楚澜清笑得温润,嗓音如同浸入晨露的玉石。
楚渊侧眸睨他一眼,冷声道:“三弟抬举我了,你的箭术出神入化,百发百中,大哥哪敢和你争。”
楚澜清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我的箭术在皇兄面前不值一提,别说魁首,只要不是空手而归,便已知足。”
“行了。”楚安帝攥紧缰绳,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你们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谦虚。这是秋猎,都拿出真本事来,让朕看看谁的箭法最精进!”
楚澜清拱手,“是,父皇。”
惺惺作态。
楚渊在心底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沈京牧排在队末,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就连楚安帝要求他参与,也是存了羞辱的心思。
视线不自觉落在不远处的帷宫,那是布置给女眷们休息的地方,此刻全被一人占据。
女人窈窕的身影在纱帐后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帷帐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侍卫。
就连伺候的侍女也有十来个,备着上好的糕点和热茶,生怕怠慢。
就这般愚蠢么?
沈京牧勾唇冷笑,越是醒目漂亮的东西,越容易引起他人觊觎。
甚至占有,摧毁。
舒窈半倚着软榻,张嘴咬住侍女递来的葡萄,丝毫没发现不对劲。
隔着透明纱帘,她看到昭阳一身劲装,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则紧紧攥着弓箭。
她似乎….很紧张。
舒窈觉着有些好奇,余光扫见安乐带着几位世家小姐走近,不知和昭阳说了什么。
反正不是好话,昭阳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耳尖浮起薄红,连带着耳下的疤痕越发明显。
昭阳的身份不光彩,除了沈京牧以外,她是被原主欺负得最惨的一位。
前段时间浸死她的狸奴,昭阳算是彻底对原主死了心。
恶毒女配和真善美女主向来不对付,即便一开始感情再好,也会因为剧情发展慢慢走到对立面。
只是舒窈没想到,面对安乐公主和贵女的羞辱,昭阳竟然不反抗,骑上马兀自离开。
哎。
舒窈轻声叹气,摇了摇头。
听见叹息声,挽桃关切问道:“公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挽桃,你说人是该善良,还是恶毒点好呢?”
善良容易被欺负,恶毒没有好下场,好像并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问完舒窈便觉得好笑,她一个宫女能知道什么。
挽桃死的时候,人人骂她恶奴。
可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原主授意,哪有自己的想法。
挽桃不明白舒窈问这句话的意思,只以为她听说了风言风语,心情不佳。
她动了动唇,刚想说话,就听见舒窈道:“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挽桃垂下眼皮,眸光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