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白展盈碗里的药汤还很烫,需要晾一会儿才能喝。
是周世惠打来的。
她很少发微信,因为用不惯拼音打字,也不喜欢用微信聊天,所以每次有事情基本都会选择直接拨通电话。
白展盈站在床边,接听了电话。
“妈”。
“喂?跑哪里去了啊,还不回来吃饭?我都做好饭菜,你哥你嫂子都到家了”。
白展盈没跟他们说起自己在外租房又找了一份工作的事。
中午也说自己在忙,不回家吃了。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白展盈说道。
周世惠:“又在外面吃啊?你现在没工作,身上的钱留着点花,别到时候有急用又拿不出来,外面吃东西又贵又不干净”。
白展盈语气平静,“嗯,我以后都在外面吃饭,你们不用等我”。
工地上包三餐,早点吃也行不吃也可以,总之现在白展盈除了房租,吃饭是不用愁的。
一个月四千,以她这样物欲低的活法,在永蔺完全够花了。
周世惠虽然不太赞成,可白展盈坚持不回家吃饭,她也没办法。
挂断电话之后,她一边端菜上桌,一边在嘴里嘀咕:“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吃不干净的外卖,我做菜也不难吃啊,这展盈还不乐意回来了”。
白齐禄穿着拖鞋在手机上看新闻,时不时刷一刷网络上的热点事件,全程眉头紧皱。
“在大学里养成的坏毛病,周边全是外卖,食堂还便宜,她们都不乐意吃,就她现在这样没工作没收入,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家来了”。
白齐禄语气不佳地说完,这才从沙发上挪到餐桌前,每次吃饭都由周世惠一手操劳,菜市场里挑选菜品,再到食物出锅,端上桌,每一个步骤也都是周世惠在做。
白远鸿和严佳榕,还有白齐禄,只需坐下等饭就好。
心里暂时没烦恼,白展盈一觉睡到了闹钟响起的那一刻。
从晚上九点半到早上六点,期间睡眠出奇地好。
快速下床洗漱换衣服,白展盈随手从家里抓了一把糖果塞兜里,然后就去五金店找胡雁霏。
跟前一天一样,到了工地之后给大家做早点。
蒸馒头或者蒸包子都太耗时间了,所以胡雁霏一般都是煮面条或者米粉,有时候也熬一锅粥,煮点茶叶蛋。
总得换着口味吃。
胡雁霏肚子疼,匆匆上厕所去了。
只剩下白展盈自己在小厨房里熬粥,火力猛,也不讲究小火慢炖了。
没一会儿,门外径直走过来一个人,是祁良,他站在门口,而后喊了一句:“霏姐,你充电器借我用一下”。
白展盈听到声音,站起身走到门口,正好碰上抬头的祁良。
视线交汇,白展盈稍微愣了一下,这人昨天似乎没见过,个子挺高,这会儿没戴安全帽,头发剪的利落干净,即使肤色被晒黑了一些,却还是能看出这人眉眼间带着一股被掩埋的英俊气息。
“霏姐不在,你看看我的能不能用”。
白展盈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充电线,递给眼前的人。
祁良嘴唇动了动,视线这才下移到白展盈手中的线,“谢谢”。
他接过充电线,插在自己手机上试了试,能行。
“要充电宝吗?我这儿有”,白展盈拿着自己那个迷你的小充电宝,朝他问道。
祁良摇摇头,“不用,我去插座上充就行”。
两人都没有过多的废话,白展盈看他走了,于是也转身去看锅里的粥。
祁良拿着手里的充电线,看到插座上覆了一层灰尘,他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这才把充电线连接上。
手机是二手的,祁良上工地从来都是带着它,工地上干活不合适用新的,因为没过多久就会把屏幕剐花了。
祁良走到门口,又往里面看了一眼,白展盈正在切萝卜干,等会儿用来下粥喝的。
看着那双皮肤白皙的手,祁良眼中不禁漫上了一丝疑惑。
“来这么早啊?昨天早上跑哪去了你小子,早饭都没吃吧?”,胡雁霏回来,看到祁良正站在路边,望着远处发呆。
祁良:“霏姐”。
“昨天早上带我爸去开药,来晚了,早点吃过了”,祁良解释道。
胡雁霏不清楚他家里的情况,还以为就是普通生病所以带自己爸爸去开药,“我就这么一问啊,还是爸妈身体重要,不过年轻人再忙也要记得吃早点啊,一天三顿饭别落下”。
“嗯”,祁良点点头。
等人陆续来齐了,白展盈就把粥都舀出来放碗里,胡雁霏说工地上喝白粥不顶饿,得加肉丝和菜,还得稍微浓稠一些,怕不够吃,还有一锅白煮蛋。
白展盈看着这些外出打工干活的人,有的离家太远,每次出来都找包吃包住的工地,很多都是住在统一的宿舍里,早上跟着同伴一起坐车过来。
年轻的几个男生有买了车的,到哪里干活都方便,跟着工头干线路住所和工地不固定,随时都在变动,他们这样的自己买了车就是为了可以到处走。
其中有五十多岁的大叔,也有十八岁左右的年轻人,白展盈看了眼那个叫陆中才的男生,很明显,他也不超过二十岁。
青涩的脸上稚气未脱,就已经出来跟着干活赚钱了。
在工地上的时候,做完一顿饭还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白展盈闲着也没事,就会出去转一转。
有时候就站在坡上,看下面的人干活,有时候又抬头望远,也是看高空电线上的工人走来走去,坠在电线上做事。
“慢点慢点,当心砸了脚啊!”。
一个男人叼着烟,胡子邋遢已经好久没刮过了,正在对着几个年纪大的工人说话。
“来根烟,嘴巴里面没味道哇”,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汗,跟旁边的工友说。
“不抽点没力气干活了,之前你还说要戒了,这次又不戒了?”。
男人笑了笑,脸上沾了几点水泥点子。
“戒不了啊,就跟你说的一样,没力气了”。
旁边的工友也大方,抽出一根给他。
白展盈望着他们,也看到了曾经白齐禄的影子。
很多年前,白齐禄也是靠着在建筑工地上打工,累死累活赚钱,才养活了一个家。
白远鸿上大学的时候家里艰难,白齐禄只让他安心上学,学费的事情都由他来解决。
那一年,白齐禄在工地上扭伤了腰,但总算给白远鸿凑够了上学的钱。
白展盈看了一阵,随后才撤回视线,站起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