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尚恩微垂着头淡淡道:“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得了,我对养父母没有什么印象,唯一记得清晰的是八岁那年的大火。”
梅氏不自觉握紧吕尚佳的手,紧张地问:“尚恩,还记得那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了的吗?”
吕尚恩点了点头,垂下的的眸子里幽暗深沉。
她当然知道,因为那场火是她放的,目地是掩藏大火之下的真相。
“母亲,我不想说,你想知道话,我只能告诉你那晚的风很大很急,熬药的炉子倒了,火就是这么着起来的,把所有人烧死在废墟里。”
梅氏以为吕尚恩对那日的惨事仍有余悸不愿回忆,挪动身子坐到吕尚恩身边安慰道:“不怕,事情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经历那样的事了。”
不会吗?她的命格身负煞气,如果那家人不把她抱走对外宣称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也许他们不会遭此祸事。
吕尚佳叹了一口气,“好在尚恩遇到善人,平平安安回到我们身边。”
秋嬷嬷笑着插嘴道“夫人别只顾着叙话,快晌午了,夫人该准备接风宴了。”
梅氏想起来吕尚恩做了一上午的车,舟车劳顿又累又饿,忙说:“我亲自去做。秋嬷嬷陪二小姐去梳洗一番。”
秋嬷嬷应声陪着吕尚恩进了早就收拾好的厢房,里面的摆设精致素雅,屋子豁亮又舒适,显然是用了心布置。
室内屏风隔出了一间小小的净室,浴桶中装满热水,一边的架子上放好了布巾和几套新衣。
梅夫人得力的丫鬟秋香在一边候着,见到吕尚恩施礼笑道:“奴婢秋香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吕尚恩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你们都出去吧。”
秋香犹豫着看向秋嬷嬷,秋嬷嬷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厢房关上了房门。
“嬷嬷,小姐是讨厌我吗?”
秋香有些忐忑,她从小就在夫人跟前伺候,为人安分做事稳妥,夫人从没挑过她的毛病。
宅子里的下人不多,夫人信任她便让她来伺候二小姐。哪知刚来便碰上了个软钉子。
秋嬷嬷笑了,安慰秋香:“想多了,咱们这位二小姐呀,性子冷,却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可能一个人生活惯了,还不习惯有人伺候。
行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夫人那边帮忙。”
吕尚恩伸手试了试水温,扔了一粒丸药进浴桶,待药丸融化才宽衣入水。
门外秋嬷嬷与秋香的话一字不漏的进了耳中。
她耳音极好,即便是不想听,也拦不住声音入耳。
因此她喜欢离群索居 ,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渐入水中,感受温暖包裹自己。
是了,既然入了这俗世,该学着适应做个平凡的人好好活着。
沐浴完,吕尚恩穿上里衣,看了几套色彩不同样式繁复的衣裙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衣服都要穿在身上吗?
叫进来秋香,秋香却笑道:“这些衣物都是夫人亲手为小姐做的,只是时间有些赶,只能做出这几件,小姐喜欢哪件便穿哪件。”
吕尚恩心念微动,手指不自觉抚过身上柔软舒适的里衣,又看向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衣裙和鞋袜。
看得出来这些衣物是费心缝制的。
“这些是母亲为我做的。”吕尚恩喃喃道。
“是的呐。”秋香笑着为吕尚恩穿衣,嘴巴不停的讨巧。
“里衣和鞋袜都是夫人一针一线亲自缝制,旁人想帮忙夫人都不用,还有衣物上的花样是夫人一笔一笔描出来的………”
吕尚恩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指腹依次拂过衣物上充满生机的花绣,那些花绣似是活了过来,摇曳着映进了她潭水似的眸子里,溅起点点的水花。
穿好衣服,秋香拉着吕尚恩坐在妆奁前,打开一只只妆匣,簪环首饰摆满了一桌。
“这些,是大小姐为小姐添置的。”
秋嬷嬷到了厨房,梅夫人拉着她坐到一旁问话。
“快与我说说这些天的经历,我总觉得尚恩有事瞒我。”
秋嬷嬷憨憨笑道:“夫人莫心急,二小姐说得都是真的,老奴都打听了。那家子人对小姐不错,眼珠子似的疼着。
就是小姐八岁那年冬天,灶房的炉子没关好,失火引燃了整个院子。
听镇子里的人说呀,一家子三代人都没跑出来。
咱小姐命大,被邻居救了出来。”
听到这,梅夫人的手指紧紧攥着秋嬷嬷的手腕追问:“后来呢?”
“后来,庵堂里的师太收留了小姐。小姐在庵里长大,日子过得清苦却也饿不着,就是性子养得孤僻了些,不喜欢与人交往……”
“难怪……”吕尚佳握住梅氏的手宽慰:“不打紧,以后我们疼着妹妹,尚恩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对…对……”梅氏附和。
这边秋香帮着吕尚恩收拾妥当回到主屋。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进正厅,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屋内除了梅夫人与吕尚佳,还有一位身着公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高体健,眉目俊朗,见到吕尚恩就迎了上来,微黑的脸上带着憨直的笑容。
“二妹妹回来了,这下好了,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吕尚恩微怔,心思辗转间猜到了这人是谁。
大房的庶子——吕尚义。
说来也怪,大房家的孩子养在了二房家里。
“尚恩啊,这是你二哥哥尚义。”梅氏笑着介绍。
“二哥哥好。”吕尚恩微微施礼。
吕尚义大喜,侧头望向梅氏与吕尚佳,欢喜的像个傻子:“二妹妹知道我!二妹妹知道我!”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有点忐忑递了过去:“妹妹,这个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吕尚恩接过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对镶着珍珠的蝶形耳坠。
珠子虽不大,但莹润光泽,妙的是匠人心思灵巧。蝴蝶工艺活灵活现令人见了爱不释手。
梅氏与吕尚佳见了盒子里的耳坠不由一怔,不由深深看了吕尚义一眼。
珍珠在世面上虽不少见,但价格不低,这一对珍珠耳坠要花上吕尚义半年的禄银。
吕尚恩不懂首饰,但看梅氏与吕尚佳的表情便猜到这耳坠是这位哥哥花了高价买给她的。
当即取出戴在了耳垂上,对吕尚义道:“谢谢二哥哥,我很喜欢。”
吕尚义,欢喜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说铺子里的掌柜没骗他,这对珍珠耳坠一定讨得女孩子欢喜。
梅氏与吕尚佳听了不觉莞尔,人家掌柜不那么说,能忽悠得你买吗?
几个人说说笑笑了片刻,不见小儿子吕尚伟回来,梅氏有些嗔怪。
“臭小子,告诉他了今儿个尚恩回来,要他跟先生请了假,一早就不见了身影。不知去哪混了。算了,咱们用膳不等他了。”
梅氏拉着两个女儿上桌,吕尚义也坐了下来。
梅氏介绍着桌子上的菜肴,每介绍一盘就给吕尚恩夹一箸,不多时吕尚恩面前的碗就高高落起,小山一样。
吕尚佳与吕尚义不时笑着打趣,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正用着膳,门外奔进来一少年,少年跑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好似身后有狗撵着一般。
“姑母,姑母,不好了,伟表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