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桉一向很相信苏岳迩的话,他觉得自己的爸爸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的爸爸,对苏岳迩满怀孺慕之情。
他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看着苏岳迩,又道:“那爸爸,如果妈妈说要一个小妹妹,你不要同意好吗?”
“妈妈说了,你不同意的话就要不了小妹妹。”
苏岳迩感觉的额角青筋在突突直跳,姜且都在孩子面前说了些什么?
“不会,没有小妹妹,只要平安。”
苏清桉眨着眼睛沉默一会儿,又突然开口:“爸爸,妈妈失忆了对吗?”
苏岳迩:“你听谁说的?”
“李爷爷和刘奶奶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听到的,他们说妈妈会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失忆了?”
“可是爸爸,失忆了是什么意思?”
苏岳迩喉结滚动,“失忆就是妈妈忘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妈妈想起来,她是不是又不喜欢我了?”苏清桉想想就觉得还很难过,他不想妈妈又变回以前那样。
“爸爸,你能不能让妈妈一直都失忆啊。”
他只是希望妈妈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子爱自己。
苏岳迩看着儿子的可怜的小脸,他心中酸涩难受。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可是,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姜且随时都有可能回忆起过去。
用谎言编织而成的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苏岳迩不敢去想,他压下自己心里跳动的情绪,“好,那你乖乖睡觉。”
见爸爸答应了他,苏清桉才感觉心里头轻松了不少。
别看他年纪小,心里也会藏事情,也会有烦恼。
等苏清桉再度睡熟以后,苏岳迩才起身离开。
他看向自己的房间门口,不知道今天姜且是不是还睡在他的房间里。
一想到姜且躺在他睡过的地方,沾染上和他相同的气息,或是将她的气息沾染上去,他就感觉心跳在加速。
贪念和妄想都在将他包裹。
他握了握拳,还是走了过去。
门没锁,他一转就开了。
屋内灯光很暗,只有床头的一盏壁灯亮着。
而深色的大床上面隆起一个弧度,轻薄的被子紧贴着她的身躯,将她的身形隐约勾勒了出来。
姜且喜欢枕着自己的手臂侧睡。
眼下她正好脸朝着门口的位置,苏岳迩站在门口就可以看清楚她的睡颜。
男人握着门把手的指节用力到有些泛白,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迈步进去。
姜且今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她刚睡着没多久就开始做梦。
她来到了一个地方,是在她醒来时候的那个房间里。
床上坐着一个女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坐在那儿,脸色苍白,形容枯槁,空洞的目光落在虚无处。
这不是自己吗?
而离女人不远的地方还放着一个婴儿床。
婴儿床里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正在哭着,哭得小脸发紫,而坐在床上发呆失神的女人就像是完全听不到。
姜且站在一边急得要命,那婴儿床里躺着的婴儿一看就知道是苏清桉。
“他都哭成这样子了,你也不管管?”
姜且想去抱起小婴儿,手臂却化作虚影穿透,根本无法触及真实的躯体。
她眼睁睁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哭到近乎窒息。
小小苏清桉额头青筋暴起,嗓子都快哭哑了,床上的女人还是无动于衷。
姜且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
房门突然被推开,苏岳迩带着夜风的寒气冲了进来。
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呆滞的妻子,便颤抖着抱起啼哭的婴儿。
男人宽厚的掌心轻拍着婴孩的背脊,柔声安抚。
“平安乖,不哭,爸爸在这里……”
渐渐地,苏清桉才没再哭得那么厉害了。
苏岳迩看向女人,眼底几乎没有了神采,“岁岁。”
他的嗓音有些哑,无力而又哀求,“平安是你的儿子……”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就跟发了疯似的冲他喊道:“不是!他不是我的儿子!”
而她看向苏岳迩的眼里是复杂而沉重的恨意,看得姜且有些心惊肉跳。
苏岳迩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最后再看了几眼姜且,抱着苏清桉出去了。
门被关上,床上的女人突然彻底崩溃。
她蜷缩着身体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泪水砸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而目光却落在那张小小的婴儿床上,神情挣扎痛苦。
姜且不知道何时也已经泪流满面,自己的心脏跟着泛疼。
苏岳迩本不想去打扰她的,可是他却看到姜且身逐渐蜷缩,睡梦中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她似乎被什么很痛苦的噩梦所纠缠。
苏岳迩的身体被情感操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迈步走向了床边。
他在床边蹲下身来,轻轻擦去眼泪,一下又一下动作和缓地拍着姜且的后背。
“平安……平安……对不起。”
她断断续续轻声梦呓着什么,苏岳迩听不真切。
她俯下身去,凑近她的唇边,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脸上的绒毛。
却忽然听到她说:“哥哥……别走。”
苏岳迩整个人僵住,姜且是在叫他吗?
所以她这么难过是梦到了什么?
和自己有关系吗?
苏岳迩凝视着她的睡颜,心里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扎。
他在床边待了许久,直到姜且逐渐安定下来,不再哭泣,他才缓缓起身。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大气而又整洁的字体。
苏岳迩很熟悉,那是姜且的字迹。
而待他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以后,眸中蕴上了惊异与茫然,一颗心仿若被人狠狠攥住,身体都麻了半边。
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此时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要做一个称职的妈妈,每天都要抽出时间陪伴平安,要给平安足够的爱和安全感,让他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儿!】
【二、要做一个称职的妻子,虽然还不知道我和苏岳迩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是,绝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
【三、拿下苏岳迩,我就不信了,都到这一步了,他还能用兄妹当借口来搪塞我。】
【四、给阿凝准备一份道歉礼物。我之前真的太过分了,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实在不应该。呜呜呜。】
【五、带平安去一趟游乐场。】
【六、撇清楚和韩君明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啊!简直太恶心了!!】
【七、完成没能完成的留学计划!】
第六条,苏岳迩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生怕自己看错了。
直到眼睛酸涩发疼,男人喉间溢出一抹轻笑,苦涩而又可悲。
可是岁岁啊,你真的爱上韩君明了,甚至为了他不要哥哥了。
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和出逃,不都是为了韩君明吗?
苏岳迩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最后将它放回了原处,无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