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
放下蒲扇，在黑暗中也准确无误地摸到了妻子的脸。好在眼角没有湿气，他放心的松了口气。
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脸。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别哭。”
“嗯，老头子…”
“这个不能听你的！”
赵坤很有些气不过的翻身而起，像一座大山一样笼罩在媳妇儿身上，喷拂而出的炙热气息，吹在代秀英的耳边。
“媳妇儿，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你以为我是个老头子了？要不咱再试试…”
“你给我滚下来！”
挣扎出一只手，扯住他的耳朵往下拽。好在不服气的男人，依旧还是那个听媳妇儿话的男人。
轻轻松松把大块头从身上推开之后，代秀英没好气儿的拍了他一下。
“古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你这手拿把掐都往50岁上站的人了，不是老头子是什么？”
被媳妇儿给贴脸打击了的赵坤，在黑暗里睁着铜铃大眼，想反驳却没什么好词儿。
“我，我觉得我还挺年轻力壮的。
一般像我们厂里看大门的王大爷那样子的，才能被称得上一句老头子。
我暂时就算了吧？”
他也舍不得叫自己媳妇儿老婆子，所以只能吭吭哧哧的打商量。
“秀儿，”
“打住！”
好好的名字被他这么一叫，代秀英总莫名其妙想到以前在手机上刷到的那些段子。这辈子她不想当个秀儿。
“以后你别这么叫我。”
“哦。”
好说话的男人立刻改口。
“英子，”
“停！”
伸出手，再次打断。
“这么着行不行，以后我不叫你老头子了，你也别这么叫我。咱好好的互相称呼名字吧，赵坤。”
总感觉这么叫不够亲密。
赵坤叹了口气躺好，抓起蒲扇继续摇动生风。
“知道了媳妇儿，你好好睡吧，我给你扇扇子。”
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有点失望了，代秀英在黑暗里偷偷的笑了笑，然后安心的闭上眼睛。
这一夜很热，但是这一夜再无噩梦。
第二天，赵家人早早的就起床了。
这个年代里头，甭管有事儿没事儿，大家都习惯性早起。
代秀英在院子里刷过牙洗过脸以后，直接叫住往厨房去准备做饭的女儿。
“兰花你站住，今儿你别烧饭。赶紧去弄点热水把头洗一洗，然后把衣裳鞋子换好，吃好饭咱俩先去医院一趟。”
“妈，您还觉得头疼？”
赵兰花把要往腰上系的围裙随手放下，然后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抬手想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妈没事儿。”
代秀英把女儿的手轻轻拉下来，笑得一脸舒心，然后声音特别小的解释。
“这办病退可不能光靠嘴皮子说，得有医生给开的证明才行。轻来巧去的小病也是不行的，我得去你张姨那走一趟。”
“哦。”
赵兰花恍然大悟。
这年头想钻空子让儿女接班回城，也不是随随便便张嘴就来的事情，里头要跑的门道多着呢。
“妈，张阿姨那边能给出证明吗？”
“放心，你白姨都弄到手了，我怎么可能弄不到手？
她们俩是亲戚没错，那我跟你张阿姨还是老同学呢。你小的时候她还给你看过病，也抱过你。
一会儿我带你过去的时候，你把自己再说可怜一点。能说多难说多难，准能办的成！”
“嗯，谢谢妈。”
“谢什么谢？我把工作给你了，以后我老了难道你就不养活我了？”
“怎么可能？就算你不把工作给我，以后你老了我也得养活你。”
赵兰花一直是个实在人。
“生恩没有养恩大，我知道的。”
代秀英轻轻拍了她胳膊一下。
“什么恩不恩的？我是你妈，你是我闺女，咱娘俩之间还用得着说那些外道话？你麻溜儿的洗头去，把自己给捣鼓精神一点。”
“哎，我这就去！”
母女温情秀完之后，代秀英扭头往逆子们的房门口一站，温柔慈母立马变身超绝老太。
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棍子，梆梆梆的开始敲门。
“你们这两个懒骨头，太阳都照着腚了还不赶紧起来！
还指望着老娘这一把老骨头，带着病伺候你们吃喝吗？
快点给我爬起来烧早饭！”
昨晚上疼的半宿没睡着的赵家兄弟两个，迷迷糊糊的感觉刚睡着没一会儿，门外头就传来了尖利的叫骂声。
赵本明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一时没弄懂发生什么事儿了。
倒是他弟弟一脸丧叽叽的从床上一边爬起来套着大裤衩子，一边哭丧着脸去开门，嘴里头还一个劲儿的叨叨咕咕。
“妈，昨晚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有多大气你还没消掉？
母子两个还能有隔夜仇啊？
大早上的，你又来收拾我们干啥？
昨晚上疼的我们大半夜都没睡着，这刚闭上眼睛没眯一会儿呢…”
“你睡不着说明你心虚你理亏，跟我有什么关系？
少废话！
赶紧起来干活儿去。”
把门给叫开之后，代秀英绕过这鸡窝头老六，又往里面瞅了瞅，正好看见老五套好背心走过来。
“妈，要干什么活儿，你说。”
赵本明本性倒不坏，打小也不是那种多不听话的坏孩子，他就是单纯的有点蠢而已。
“赶紧先去院子里刷牙洗脸，然后把地给扫了。再把你们自己这屋里给好好打扫打扫，瞧这乱的跟个猪圈一样。”
“哦，好。”
赵本明打着哈欠往外头走。
“老六你让让别站在门边，挡我路了。”
“谁让你长这么大身架子了？”
赵向明不高兴的往旁边侧了侧身体，等五哥端着刷牙缸子出去以后，他嘴贱的跟老母亲哼哼唧唧。
“威风耍完了吧？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还要睡觉呢，困死了都。”
说着话的功夫连打了两个哈欠，眼睛上的眼屎还没顾得上揉一下，突然感觉到大腿上猛的一疼，瞌睡虫瞬间被一棍子打死了。
“哎呦喂！”
赵向明吃疼的叫唤一声，动作贼快的连退两步，然后眼睛瞪的跟要咬他妈似的。
“你又发什么疯？
大早上的打我干嘛？”
“老娘打的就是你！”
本来都准备放下棍子不搭理这白眼狼了，可实在气不过这副天老大他老二，理直气壮在家里当少爷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