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契约结束，林小鹿从光亮中睁开眼。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有些发懵。
“我……我蛋呢？”
那么大的一颗蛋呢！
她急得团团转。
半空中，一只黑漆漆的长条大虫，倨傲的俯视。
“哼，渺小的人类。”
“还不赶紧仰望本大爷的英姿！”
他睥睨地咧开嘴。
“是蛋蛋的声音！”林小鹿欣喜地抬起头。
半空中，一只长条的黑色虫子映入眼帘。它额头两个浅粉色的鼓包，活像是被谁打肿了。
后背处，隐约合拢着两只羽翼，让人有些看不清。
“我的蛋……”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惊诧又无措。
小手抖啊抖，按住胸口，声音甜兮兮，还带着颤音，“没事的没事的……”
“坚强……”
小鹿坚强……要坚强。
随着呢喃声，眼眶越来越红。
偏偏，那灵兽不是个会看眼色的，见林小鹿呆呆的看着他，得意地猖狂出声。
“能和小爷契约，心灵相通，同生共死，是不是很幸运！”
少年的声音张扬明亮，清楚的传入小姑娘耳中。
林小鹿小嘴圆张，“心灵相通……还要同生共死……”
好惨啊！！！
她嘴角下撇，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小鹿坚强不了！”
她哭得凄惨，“太丑了！他太丑了！”
她的蛋蛋变蚯蚓了，还是那么丑的蚯蚓……
小姑娘实在是绷不住了。
明曜哭笑不得，抱住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林小鹿泪眼朦胧，“大哥哥，我不要契约他。”
神兽得意地表情碎了一地。
浑身鳞片炸开。
“你还嫌弃我？我是神兽！你个小丫头到底识不识货？”
若不是他一族遇到强敌，他没有办法正常孵化，本该出生就能化形，踏破虚空。
实力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大乘期大能。
他现在血脉被封印，无法施展全力，日后却能逐渐恢复。
被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小丫头嫌弃，他如何能受得了。
他气得浑身雷光闪动，一尾巴横扫过去。
旁边的大树应声断落，却没有伤到林小鹿分毫。
见状，明曜唇角微微勾起。
色厉内荏，还是个心软的。
留下保护小丫头，正好合适。
思绪流转间，他软下语调。
“小鹿乖，这灵兽与你已然签订灵魂契约，他本就强行破壳，若是你单方面解除契约，他就活不成了。”
“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这灵兽应该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你真的忍心不要他么？”
他循循善诱，小姑娘哭声停止，明显有些不忍心。
“那……那好吧……”林小鹿吸了吸鼻子，有些勉强。
明曜眸中含笑，“你现在是他的主人，给他起个名字吧。”
神兽成年之前，都是主人起名，待封印逐渐解除，才会知道族中传承的名号。
林小鹿不懂这些，认真思考，犹豫道：“起什么名字呢？”
她歪头看着灵兽，稚嫩的小脸，眉头认真蹙起。
“自然要起一个能配得上小爷的名字。”灵兽仰着鼻息。
林小鹿抿抿唇，小声道：
“灵兽哥哥力气大……”
“嗯哼！”灵兽两只耳朵快速煽动，“也就还好吧。”
“还很有力气！”
他尾巴摇了起来，羞赧道：“小爷确实有些威武。”
“蛋蛋比鸡蛋还大~”
“小爷是厉害了一些，低调低调。”他笑得咧开嘴。
林小鹿越发放松下来，声音加大。
自信开口——
“那就叫大蛋吧！”
“好……什么？”灵兽险些咬到嘴，“不行！”
可惜，晚了。
双方同意，契约已成，命名成功。
“啊啊啊啊！”一声崩溃的惨叫。
大蛋抱着头颅，简直不敢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大蛋啊？”
他一个威武的龙族，怎么能有这么丢人的名字。
“因为蛋大，所以叫大蛋啊。”林小鹿理所当然。
见大蛋抖啊抖，怯生生地开口，“大蛋哥哥，你不喜欢么？”
她小手紧张的拧在一起，瘦小的身子裹在单薄的棉衣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愧疚又失落。
大蛋口中的埋怨，突然卡在喉中。
“喜-欢-啊。”
一字一顿，十分艰难。
它神气的尾巴耷拉下来，黑漆漆的眼睛中，似乎有水光闪过。
不等林小鹿细看，浑身一闪，化作一只杂毛鹦鹉，落在林小鹿肩膀。
“我平时会化作鹦鹉跟着你。”
大蛋从传承记忆中知晓，现在灵气枯竭，灵兽化形前，不能人言，大多是待在主人的灵海内，用灵识沟通。
他是个活泼的，好容易破壳，哪里愿意。
化作鹦鹉，就算是口吐人言，也少有人在意。
“好。”林小鹿从明曜身上跳下来，捡起竹篓，往里面垫了一些干草，“肩膀睡得不舒服，你在这里睡觉吧。”
之前她睡地板，凉凉的，硬硬的，一点也不舒服。
后来她从小马驹借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软乎多了。
大蛋看了一眼，迈着两只腿，有些满意林小鹿的体贴。
他心情好，便愿意提醒几句。
“你还是关心下这个短命鬼吧，他筋脉尽断，再不带出去救治，怕是命不久矣。”
林小鹿一愣，猛地看向明曜。
这才发现，明曜脸色苍白的可怕，脊背半靠着大树，显然有些失力。
见她看来，极力扯出一抹笑。
“别怕，这就是我的命数。”
“刚才强行调动灵力，毒素爆发，筋脉断裂，我实在没有力气离开了。”
他说得淡然。
修仙之人，与天争命，他早有殒命的准备。
只是，难免有些遗憾。
“我家长辈在林家，是明宗之人，麻烦你回去后，叫他们来接我。”
“我这个做小辈的不孝，要让他们伤心了。”
爹娘三百多岁时才得他一子，一向爱如珠宝，他今生无缘报答，只希望来生还能再续亲缘。
林小鹿猛地摇头，“大哥哥，我带你回去！”
“你背不动我。”
“我不背你呀。”她声音清脆，小手一指，“让它背你！”
野猪猛地一抖，“嗷？”
他堂堂玄级灵兽，给卑微的人类当坐骑？
“你不愿意呀？”林小鹿眨巴着眼睛，拎起大斧头，遗憾道：“那还是吃肉吧。”
“砰！”
猪影一闪，明曜整个人被顶飞，仰躺到野猪后背。林小鹿被放到猪脑袋上。
野猪一声嚎叫，冲了出去，“桀嗷嗷嗷桀嗷嗷……”
坐好了您嘞，启程喽~
野猪的速度十分快，片刻后，顺着无人的小路，飞奔到林家门外。
林家祖宅外，有防御野兽的阵法，野猪只好把人放到门口。
林小鹿扶着明曜，向着明父的住所走去。
*
外院。
蔡欣欣端着水盆，大着胆子推开房门。
“仙长，小女蔡欣欣，前来侍奉。”
明晟从书案后抬眸，斯文俊雅，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温和开口，“私闯客房，是林家的礼教么？”
清醇的声线，低低飘入耳中，慵懒动人。明明是责备的话，却不显得锋利。
蔡欣欣面红耳赤，根本移不开眼。
她虽然外表是十二岁的皮囊，内里却装着四十岁成熟女性的灵魂。
上辈子为了过好日子，违心嫁给林家二老爷做妾，忍着恶心，伺候那个糟老头，从未得到真正的欢愉。
那个糟老头，连给明家仙长提鞋都不配。
若是可以，就算给仙长做妾，蔡欣欣也是愿意的。
她喉头干涩，控制不住红了脸。
“仙长，听厨房说您要了热水泡脚，小女来伺候您。”
她十分主动的上前，伸手想要解明晟的靴子，被他不动声色的挥开。
“你误会了，是我夫人需要热水，她等会回来。”
提到自家娘子，明晟眼底的笑意真切几分。
娘子虽然修仙多年，却还保留着一些在民间时的习惯。最喜泡脚，也尤为爱凑热闹。
今日，恰逢天机阁每十年一次的“渡厄日”，沈家的天命占卜师沈阙也在，娘子连早餐都没用，就急匆匆去凑热闹了。
说是要为曜儿和宗门众人，卦一下未来。
想得到占卜机缘的人众多，娘子就算侥幸得到机会，怕是也难免疲乏。
等回来后，刚好可以让娘子泡脚松乏一番。
蔡欣欣心里发酸。
同样是女人，这明夫人怎么就这般好运。
“仙长与夫人感情真好，一定儿女成群吧？”
“我们只有一子。”
蔡欣欣眼底闪过一丝亮色，“这么少？”
“是夫人只顾着修炼，不愿意生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