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朗踌躇着站在原地，徘徊了许久也不敢向前一步。
但这香味实在勾人，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柳大哥！”
未曾等他作声，一道欣喜至极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开。
下一瞬，擎朗眼睁睁看着眼前少女眸光骤亮，满脸惊喜不似作假，竟直接扑了过来。
“……？！”
擎朗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女便已轻盈地撞进了他怀里。
她的身子软软的，带着一股草木清香。
虽然只是轻轻一撞，却让他踉跄了半步，竟是被她生生撞懵了。
“柳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好想你啊……”
君拂抱紧了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胸膛上，还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擎朗：“……”
他神情微妙，低头看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少女，心底生出一丝错愕。
她这是……认错人了？
不过……
这个久违的拥抱却是让他心脏刺激了一下。
他抬起手，想从后背抱住她，指尖触碰到她背上的狰狞伤痕，又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了回来。
“柳大哥？”
或许是他太久没有回应，君拂好奇地抬起了头，擎朗立马道：“……啊，我，我也是来这里修炼的。”
坦白地说，他很怕自己会被识破。
可君拂好像什么都没发现，拉着他到石台上坐下，还分给他一大块烤肉。
饿了一天，擎朗再也忍不住，拿起烤肉大快朵颐起来。
让他意外的是，这烤肉出奇的美味。
他大口咬了几口，就不舍得再这么吃了，改为小口咀嚼起来。
吞咽的间隙，他偷偷抬眼去看君拂的脸色，发现她脸色红润，身上的伤虽仍是狰狞可怖，但不再流血了，应该是服用了什么疗伤的灵药。
可就算是服了药，那样深可见骨的伤，在未彻底痊愈之前，一定每时每刻都是锥心刺骨的疼吧……
想到这儿，擎朗默默把烤肉放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阿拂，你……结丹了？”
“嗯。”
君拂点了点头，双眸亮晶晶的，“柳大哥，你不是说等我结丹，就到你师尊面前引荐我，把我要到问剑宗吗？”
擎朗手指一抖，手上的肉滚落到地上，沾了一圈泥土。
君拂见状连忙又给他拿了块新烤好的。
擎朗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明明没用多大力，握住她的手却在不停发抖。
“你……你想去问剑宗？”
君拂点了点头，顺着力道轻靠在擎朗怀里，“当初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魏长老和柳大哥的话，如果不是我非要留在天虚宗，也不会……”
擎朗只觉得胸口有一块热热的，应该是她的眼泪。
她的眼泪明明那么烫，却冷得他心口发颤，一股酸涩感从心口蔓延到鼻腔。
他知道这个“柳大哥”是谁了。
当年，四大宗门联合举办了收徒大会，君拂原本是要拜入问剑宗的。
是他看小姑娘可爱，忍不住逗弄了一会儿，还骗她说天虚宗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比问剑宗强一百倍。
几个师兄也来一起哄她，硬是把她给哄骗了过来。
那时候君拂还很小，家族派了个长辈跟着照顾她，正是这万剑宗的柳巍。
柳巍已经拜了万剑宗的魏长老为师，担心她一个人去了天虚宗会不习惯，好说歹说劝了大半天，可还是没能把小姑娘已经活泛的心收回来。
只能警告他们一番，一定要照顾好他妹妹，然后依依不舍离开。
几岁的小孩没定性，柳巍刚走就开始哭喊着要柳大哥，尤其是到了晚上，非说要有柳大哥抱着才肯睡。
他们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才把人哄好。
后来君拂慢慢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闹得那么厉害了，但生病或者难过的时候还是会提起柳大哥。
他们都明白，柳巍一直在君拂心里占据着不轻的地位。
今日君拂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擎朗攥紧了掌心，心里不由得想，阿拂有多久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脆弱神态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君拂长大了，性子也变冷了，可现在他才明白，印象里爱哭爱撒娇的小师妹从来没有消失。
真正变了的人……是他们。
是他们忘记了当初对柳巍的承诺，不仅收回了对她的偏爱，还用最刻薄的言语去伤害她，甚至，一次次将她逼入绝境，把她害得遍体鳞伤……
“怎么突然想去问剑宗了，是师尊和师兄们对你不好吗？我记得天虚宗的玄凌真人仙风道骨，你几个师兄……也都是闻名中元域的天才，很多人都争着想与他们做同门呢。”擎朗试探性地问道。
他知道自己对她不好，师尊和师兄们也是，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想看看他们和君拂的关系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想君拂立即收敛了哀伤，神情异常冷漠，冷哼道：“他们就是一群畜牲，谁与他们做同门，那就是倒了十辈子的霉。”
“你们的关系真的差到了这种程度？”
“……柳大哥，你大约不知道，我与他们，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君拂垂下了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笑道：“今天的月亮真圆，和我刚来天虚宗的那天一模一样。”
擎朗哪还有心情看月亮，放在膝头的手，紧紧揪住了一块布料，呼吸也因为过于紧张而凌乱起来。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让他恐惧到全身颤栗的可能，不管以后如何，最起码在当下，他还能与她并排坐在石台上赏月。
虽然只是见了阳光就会破裂的泡沫，但他也不忍心主动去打破。
“哎，你怎么受伤了，都怪柳大哥粗心，都没注意到你身上的伤……这伤还痛不痛啊，柳大哥帮你上药……”
“那块肉放着！我来烤……”
擎朗很快适应了新身份，像君拂刚来天虚宗那会儿时的样子，将她照顾得妥妥贴贴。
令擎朗又高兴又难过的是，君拂在柳巍面前展露的模样，和面对他们时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