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那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学术反击”,效果立竿见影。
关于他和姜宁的讨论,非但没有平息,反而以一种更诡异的热度在京大校园里蔓延。
只是这次,风向彻底变了。
质疑姜宁的声音几乎销声匿迹。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惊叹和猜测。
惊叹于裴教授那不动声色却强势到极点的“护短”。
也惊叹于那个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雕塑系女生。
竟然真的有两把刷子,能让裴教授如此公开地力挺。
走在路上,姜宁依旧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但那些目光里,探究、好奇甚至羡慕居多,恶意和鄙夷少了很多。
偶尔还有不熟的同学,会略带敬畏地跟她打声招呼。
这种变化,让姜宁无所适从。
却也让她心底那点因为裴恒维护而生出的暖意,悄然发酵。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想躲起来。
那份维护,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想,她必须拿出更好的作品,才配得上这份肯定,才能堵住那些潜在的悠悠之口。
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模型的最后冲刺阶段。
项目截止日期一天天逼近。
姜宁几乎是彻底扎根在了雕塑系的工作室里。
白天黑夜连轴转,咖啡当水喝,泡面是主食。
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材料、工具和废弃的半成品。
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石膏粉和松节油混合的浓郁气味。
这天晚上,又是一个深夜。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工作室里亮着几盏孤零零的白炽灯。
组员们都已经熬不住回去休息了。
偌大的工作室,只剩下姜宁一个人。
她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全神贯注地打磨着神经元模型上一个极其微小的突触连接点。
指尖的薄茧被磨得有些发烫。
周围安静极了。
只有她手中那把精细刻刀划过特殊合成材料时,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
姜宁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而酸涩刺痛,脖颈也僵硬得像块石头。
她放下刻刀,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视野都有些模糊了。
连日熬夜带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头脑有些昏沉。
她想撑着地面站起来去倒杯冷水醒醒神,活动一下麻木的身体。
“吱呀——”
工作室厚重的木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逆着走廊惨白的光,勾勒出挺拔利落的轮廓,却看不清脸。
姜宁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缩,差点叫出声。
等看清来人时,她才松了口气。
但随即,那颗刚刚落下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比刚才受惊时跳得更厉害。
是裴恒。
他穿着和平时一样的黑色衬衫和西裤,剪裁合体,一丝不苟。
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看样子不像是刚从实验室过来。
他走了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凌乱的工作室,眉心蹙了一下。
最后,视线精准地落在地上那个蜷缩着、显得格外瘦小的身影上。
“路过。”
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深夜特有的低沉质感。
“检查一下安全,确保所有设备都关闭了。”
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合情合理。
姜宁下意识地点点头,喉咙有些发干,没能说出话。
裴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她眼下那片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色,和因为长时间工作而显得有些凌乱、甚至沾了点木屑的头发上,停顿了几秒。
那不易察觉的蹙眉似乎更深了些。
姜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莫名开始发烫,连忙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也许是跪坐太久,双腿早已麻木无力。
也许是连日疲惫让她反应迟钝。
也许是地上散落的细碎木屑和一颗滚落的材料珠子太过光滑……
她脚下猛地一滑!
“啊!”
姜宁低呼一声,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视线里,天花板和灯光都在旋转!
完了!
要摔个结实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预想中的冰冷地面和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快如闪电却又无比精准地横过,稳稳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往前一带——
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被带入了一个坚实而带着奇异暖意的怀抱。
“咚!”
鼻尖几乎是撞在了他硬挺的衬衫布料上。
甚至能闻到那布料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消毒水和某种冷冽松木香的、属于他独有的清冽气息。
这气息瞬间将她密不透风地笼罩。
姜宁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是要冲破肋骨。
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衣料之下,属于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透过胸腔,震得她耳朵发麻,也让她的心跳更加紊乱不堪。
距离……近得可怕。
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箍在她腰间的那份力量。
坚实、滚烫,带着稳定感和……掌控感。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像一尊突然被点穴的木雕,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刚才的惊吓,加上此刻突如其来的、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让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血液“轰”地一下涌上头顶,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尾音,几乎是不过脑子地低声抱怨了一句。
“都……都怪你……”
声音很小,软糯得像刚睡醒的猫儿,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羞赧。
怪他突然出现。
怪他吓了她一跳。
怪他……
怪他……离得这么近,抱得……这么紧。
她没有抬头,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在他怀里。
只觉得脸颊烧得厉害,耳廓更是烫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时间也仿佛被无限拉长。
只有她剧烈的心跳声,和他胸膛那沉稳却似乎也微微加快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在寂静的工作室里,奏出一种令人眩晕的、暧昧不清的节拍。
裴恒抱着怀里温软的身体,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女孩身上淡淡的木屑香和洗发水味道钻入鼻腔。
让他眼神暗了暗,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听到那声软糯的抱怨,他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