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山打着电筒起来时,江大伟已经将江淮柠抱到堂屋。
摸着有些冰凉的孩子,王春梅心里发毛。
她不敢抱了。
“我看看。”
江远山把人抱过去,摸了摸脉搏,又摸了摸她脖子上的血管,绷紧了脸颊。
“赶紧去烧水,这姑娘魂魄丢了。”
江大伟作为一个现代教师,有些不太信,可现在大晚上,距离医院又远,没办法,只能用土办法。
王春梅没读过书,在她观念里,更相信这些东西。
快速跑去灶台里烧火,舀半锅水烧起来。
江远山又吩咐江大伟,“去把洗脸盆拿进来,放在大堂屋,再把簸箕找来放在盆上。”
等准备好,他将孩子递给江大伟抱着,自己打着电筒去翻书,找药。
过了一会儿,拿来一本易经,另外提了个药袋。
拿个土碗舀点冷水,在药袋里找几块治疗晕厥的药混合磨了磨,再加点安神的朱砂。
“先给她灌下去,我再翻翻书。”
这里的翻书,就是要算命。
他推算技术不错,周围人东西丢了喜欢找他掐算,平时家宅不宁也会来找他看看。
江大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端着药碗,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只能叫王春梅,“柠柠阿妈,你过来哈,我这里搞不了。”
王春梅“……”
加了几截柴进灶头里,赶紧过来看情况。
“你抱好她,我喂。”
拿了把小勺子,用烂毛巾垫着,一口一口喂。
江远山翻了会儿书,闭上眼睛不停掐算,过了会儿猛然睁开。
“没啥子事,否极泰来。
不过这孩子以前给她算,是国家单位的料,现在却发生了转变。”
他有些想不通。
不过孙女没事,而且还是富贵命,他也乐得高兴。
看药喂好,继续指挥江大伟和王春梅。
“你们两个,一个去舀水过来,一个扶起柠柠,让她的影子照在簸箕上,然后一边舀水淋她影子,一边喊她名字,让她快回来。”
……
江淮柠看到江大伟几人被打,气得恨不得一拳头打死罗家一大家子,奈何她根本就碰不到他们,急得在边上转圈圈。
到处乱糟糟,现场很混乱。
不知谁打了报警号,很快一群人全部被帽子叔叔带走。
江淮柠下意识想跟去看,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房子,气得直跺脚。
“罗平台,你祈祷别落在老娘手里,否则我要你好看。”
她看了一圈,没发现白眼狼儿子,大概是读书没回来。
真是讽刺了,亲生母亲去世,连葬礼都不来参加,这家子人,烂透了。
没一个好东西!
她就这样在屋里窜来窜去,过了大半日,才看到江大伟一群人回来。
江淮晨进房间,背起被纸盖住脸的尸体,声音哽咽。
“姐,我们来接你回家。”
尸体装进黑色棺材中,被一辆白色面包车拉走,随着面包车离开的,还有江家几人。
江淮柠只觉得悲从心来,可自己竟然被禁锢住,连跟着棺材离开都办不到。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突然好像听到江大伟和王春梅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江淮柠,被吓到嘛醒过来,你被吓到嘛快醒过来……”
“爸爸?妈?”
她抬头看向天边,什么也没见到,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往上漂浮,最后在阳光照射下失去意识。
……
淋过水,叫了魂,江大伟把人抱回去,不过不敢给王春梅了,而是抱去江远山房间,想让她跟爷爷一起睡。
实在是自己睡得很死,担心睡半夜把闺女给压出问题,所以还是跟爷爷放心一点。
江远山也没说什么,给人仔细盖好被子,又拿衣服把她脑袋盖住保暖,这才关了电筒躺在一边。
半夜不放心,还起来看了几次,又喂了些药,把了把脉,发现脉搏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想到昨夜这孩子说家太穷,缺钱,他思索了下,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放在她脑袋旁边。
听到鸡鸣,赶紧起床。
他今日想上街去买点东西。
马上就要打竹笋了,应该去准备几套蓑衣,再买几双水鞋,以前的穿了一年早坏了,现在要准备新的,才能有精力打竹笋。
起来时,王春梅已经烧好洗脸水,舀了半盆端他面前。
“柠儿阿老爷洗脸哦。”
江远山拿着大洞小眼的破毛巾擦了擦脸,想了想还是问。
“我今天要去赶场,你两个有啥子买的没得?”
王春梅不想到时候挨张珍珍骂,摇摇头,“没有。”
问他,“柠柠好点没?”
江远山:“好多了,一会儿给她煮点稀饭。”
王春梅欲言又止。
江远山就当看不到,不过要走之前还是到张珍珍房间门前,隔着门叫她。
“一会儿你起来,给王春梅一点米,让她给大孙女煮点稀饭吃,那孩子又生病了。”
张珍珍还在床上磨蹭,闻言语气不好。
“就她金贵,吃啥子米,一个赔钱货,以后都是别人家人。”
江远山:“你拿不拿?”
张珍珍“……”
一家子都是讨债鬼!
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穿了衣服起来,打开柜子舀一小把米。
神色不好的一下塞在王春梅手里,大声呵斥她,“拿去,讨债鬼。”
江淮柠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坐起来一看,有些吃惊。
这不是平时睡的床。
不过很快回过神,这是江远山房间。
枕头上是叶子烟的气味,这味道她很熟。
摸摸脑袋,没发烧。
还好!
看来昨晚可能又病了。
前世也是一样,在八岁没分家前,她病得严重时,都是跟着江远山睡,因为王春梅几个孩子,无法照顾她。
江大伟不管用,所以一生病就只能跟着爷爷。
看来这一世也是一样。
正准备爬下床,发现枕头上有一沓钱,拿来数了数,十张一角,不用想都知道是江远山给她的。
矛盾的一家人!
把钱小心翼翼放包包里,穿上鞋子去堂屋,只看到张珍珍带着江淮晨和江淮蕊坐在房檐下,一边捡豆豆里面的杂草烂豆子一边唱《哭娘经》。
“我的妈啊,上次我来你做饭招待我啊,这次我来啊你在堂屋头……”
江淮柠“……”
这是他们农村家里去世人时才能哭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