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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沈时砚握着考篮竹柄,看衙役用铁尺挑开前面书生的发髻——这是防夹带的规矩。

轮到他时,主动解开青布长衫:“劳烦差爷细查。”

“倒是识相。”衙役捏碎他带的炊饼,又捏了捏笔管:“进去吧。”

西字十二号考棚临着茅房,酸臭味混着陈年霉味。沈时砚掏从考篮取出棉垫铺在条凳。隔壁书生正啃哧啃哧着研墨,砚台磕得哒哒响。

“最好用温水,冷水研墨易起砂。”沈时不紧不慢道。

首题是《孟子》“掘井九轫而不及泉”。他指尖轻点题纸,想起穿越前和祖母们生活在乡下的日子。狼毫蘸饱墨汁,破题写道:“为学如凿井,非至黄泉不止,然更需明辨岩层走向。”笔锋一转,暗讽只知蛮干的治水官吏。

午后闷雷滚动,策论题竟是“论旱涝两防”。沈时砚望着题纸轻笑,这题简直撞在他命门上。先引《齐民要术》谈蓄水,忽笔锋陡转:“今人治水多筑高堤,岂不知疏浚方为根本?”墨迹力透纸背处,正是月前用竹笼分洪的实例。

忽然斜雨扫进考棚,淋湿题纸半边。沈时砚不慌不忙掏出油纸罩住考卷,顺手将蓑衣分给隔壁淋雨的书生。那书生正要道谢,却见监考衙役瞪过来,忙缩脖噤声。

最末题试帖诗“赋得春雨”。沈时砚摩挲着袖口补丁,想起祖父在雨天总是腿疼。笔尖游走间改了杜甫半联:“随风潜入夜,润我旧痂痕。”搁下毛笔时,见雨水落在诗笺边,倒像特意点的落花印。

交卷出场时,又遇见陈公子堵在辕门讥笑:“沈兄这次莫不是要第五回落榜?”

沈时砚将淋湿的考篮换个手拎,温声应道:“《荀子》有言:骐骥一跃,不能十步。”说罢穿过看榜的人群,听得身后书童跺脚:“他骂公子是驽马!”

陈公子抬脚踹向书童:“我不晓得?还需你来解释?”书童连忙开口讨饶。

县试院外的老桂花树滴着雨水,沈时砚站在考院飞檐下看水洼涟漪。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混着不知谁家孩童背《千字文》的脆音,竟比现代考场结束铃更叫人心静。

转身看见树下停着自家板车,沈母穿着靛蓝布裙站在车旁,沈父正拿草帽给车上的陶罐遮雨,粗布短打后背上洇着深色水痕,心中一暖。

“阿砚!这边。”沈母踮脚挥手,围裙上沾着辣酱红渍。“怎么不去茶摊等?”沈时砚快步上前接过沈母手中递过来的油纸伞。

“哎,费那钱做甚”,沈母从板车上递来的温热好的水袋:“况且在这树下也淋不着。”

沈时砚接过:“今日生意可还好?”

“好着呢,好些老主顾都等着呢。”沈母从板车下层掏出个油纸包,“你爱吃的芝麻糖饼,趁热吃。”

她鼻尖沾着雨水,袖口染着些许红油,“你爹非说考院风水好,要在这沾沾文气。”

沈父将手上的草帽给沈母带上,将蓑衣盖在空坛罐上。回收罐子的法子还是时流提出来了,一个罐子可以抵一文钱,这样既能节省钱又能多些回头客。

板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沈时砚嗅到熟悉的辛辣味。装辣酱的空坛子用稻草扎得结实,随着颠簸发出清脆碰撞声。

篱笆院里飘着腊肉香,沈奶奶正在灶房洗罐子。见他们回来,忙用围裙擦着手迎上来:“灶上煨着黄芪鸡汤,阿砚快来喝一碗。”

“娘,先让阿砚换干净的衣裳。”沈母利落地卸下车辕,“他爹,把东厢房新糊的窗纸再检查遍,这两日冷风……”

晚饭时蒸了条鲈鱼,鱼身上撒着沈家特制的辣酱。沈二叔扒着饭含糊道:“今儿村长来说,村里有人正好要卖八亩地……”

“是五亩水田,三亩旱地。”沈爷爷敲了敲烟杆,“这三个月年卖辣酱的钱加上县令大人赏赐的银两,统共一百三十四两七钱。”这可抵得上普通人四、五年的收入了。

沈时砚正挑着鱼刺,忽然开口:“孙儿想着,请两个妇人帮着做酱,再雇五六个短工下地。”

“请人不得花些钱?”老人攥紧手中的筷子,“想你爹当年发烧还下地,如今日子好过些了,怎么越发的……”

“奶奶。”沈时砚起身舀了勺鸡汤放在老人跟前接下话茬,“您看县里的李员外家,上百亩地全靠雇工。咱们如今既要保住辣酱生意,又要顾新田,总不能把您累病了——孙儿还等着让你做官老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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